陳建國抬頭一看，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許正的那個舅舅。
李海江！
李海江今天倒是收拾得人模狗樣，只是那點頭哈腰、眼神閃爍的樣子，還是透著一股子市儈氣。
陳建國對李海江的印象極差。
上次在許正的漁具廠門口，他可是親眼目睹了李海江和他老婆對著自己女兒二丫撒潑打滾、蠻不講理的丑態。
再加上李海江在附近幾個村子的名聲一直不怎么樣，游手好閑、好吃懶做、還愛占小便宜，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這種人。
不過，想到許正之前的特意拜托，他還是壓下了心里的不快，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只是臉色依舊有些冷淡。
他答應過許正，要給李海江一個機會，但也得好好敲打敲打他，讓他知道規矩。
李海江顯然沒察覺到陳建國眼神里的冷淡，他一進門，臉上就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快步走到陳建國的辦公桌前，將手里提著的一個網兜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網兜里裝著十幾個還沾著點草屑的土雞蛋。
“陳……陳主任！您好！您好！”
李海江點頭哈腰，語氣帶著夸張的恭敬，“我是新來的，叫李海江，是許正的舅舅！我今天來報到，來當門衛！”
他特意強調了和許正的關系，試圖拉近點距離。
陳建國瞥了一眼那兜雞蛋，心里冷笑一聲。
這點小恩小惠，就想套近乎？
他面無表情，用公事公辦的語氣，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吧。”
“哎！好！好！謝謝陳主任！”
李海江連忙在椅子上坐下，只坐了半個屁股，腰板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表現得很認真的樣子。
陳建國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然后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李海江。
辦公室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這種沉默讓李海江感到渾身不自在，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起來，手心開始冒汗。
他感覺這位陳主任，好像不太好說話啊……
過了足足一分鐘，陳建國才放下茶杯，目光銳利地盯著李海江，開口了。
“李海江，你的情況，我已經簡單了解過了。”
“是是是！”
李海江連忙點頭。
“我們污水處理廠，雖然是鄉鎮企業，但也是正規單位，有嚴格的規章制度。”
陳建國沒接他的話茬，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語氣嚴肅。
“門衛這個崗位，看似簡單，但責任重大！關系到全廠的安全生產和秩序！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干的！”
李海江心里一緊，趕緊表決心。
“陳廠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絕對不負責任！”
“光嘴上說沒用。”
陳建國打斷了他，“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習慣。既然來了我這里上班，就要守我這里的規矩！”
他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頓，語氣嚴厲地說道，“我今天跟你約法三章！你給我聽清楚了，也給我記牢了！”
“第一！不準在廠里惹是生非，拉幫結派，搬弄是非！更不準仗著是誰的親戚，就覺得有什么特殊！在這里，你就是一個普通的門衛，一切按規矩來！要是讓我知道你在廠里胡作非為，或者打著許廠長的旗號在外面招搖，別怪我不講情面！立馬卷鋪蓋滾蛋！”
陳建國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李海江的臉。
李海江被這目光看得心里發毛，冷汗都快下來了，連忙保證。
“不敢不敢！絕對不敢！陳主任，我保證老老實實上班，絕不惹事！”
“第二！”
陳建國繼續說了起來。
“不準遲到、早退、曠工！門衛是三班倒，必須按時交接班，堅守崗位！上班時間，不準喝酒，不準打牌，不準干私活！要時刻保持警惕，做好來客登記，車輛檢查，廠區巡邏！發現任何異常情況，立刻報告！要是讓我抓到一次擅離職守或者玩忽職守，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開除！沒得商量！”
“是是是！我一定按時上下班！堅守崗位！絕對不喝酒不打牌！”
李海江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第三！”
陳建國聲音更嚴肅了幾分。
“管好你自己！手腳干凈點！廠里的東西，哪怕是一顆螺絲釘，沒有經過允許，都不準往自己口袋里揣！要是發現你有偷雞摸狗的行為，不但開除，還要追究你的責任！聽明白沒有？”
這第三條，幾乎是赤裸裸的警告和羞辱了！暗示李海江手腳可能不干凈！
李海江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心里又羞又惱，但面對陳建國那強大的氣場和毫不留情的訓斥，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能硬著頭皮，低聲下氣地連連保證。
“聽明白了！聽明白了！陳主任您放一百個心！我李海江再不是東西，也絕不敢動廠里的一針一線！我保證規規矩矩的！”
陳建國看著李海江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知道自己的“下馬威”起到效果了。
他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點語氣，但依舊帶著威嚴。
“你能記住就好。機會給你了。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的表現。我們廠不養閑人，更不養惹是生非的人！你要是能干好，廠里不會虧待你。你要是自己作死，誰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謝謝陳主任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好好干！絕對不辜負您的信任！”
李海江趕緊表忠心。
“嗯。”
陳建國淡淡地應了一聲，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表格和一支筆，推到李海江面前。
“把這個入職登記表填一下，字會寫吧？”
“會寫會寫！認識幾個字！”
李海江連忙雙手接過表格和筆，趴在桌子上，開始歪歪扭扭地填寫起來。
陳建國看著他填表，心里卻在盤算。
許正把這個燙手山芋塞過來，他得安排個人盯著點李海江才行，不能真讓他捅出什么簍子。
好不容易填完表，李海江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遞還給陳建國。
“陳主任，填……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