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面,趙廠長也終于到了。
他帶著沈南喬在隔壁辦公室坐下,孫向陽每咆哮一次,趙廠長的太陽穴就突突一次。
趙廠長喝著茶評價道:
“孫向陽已經不是我印象中那個為了工作沖在最前面的同志了,他老了,身上大半正義感都跟著消失,也不再有任何拼搏向前的心思。”
“趙叔叔認識孫向陽?”
沈南喬為趙廠長添上一杯茶問。
趙廠長點了點頭:“認識,那時候我才剛到麥城來,這里的一切都還沒有建設好,孫向陽即使是過年過節也不休息不回家,帶領他手下的一幫人建設辦公的地方,那時候這里還沒水源,孫向陽就挑著擔子一桶一桶的把水接過來。”
聽著趙廠長的話,沈南喬很難將孫向陽和面前耀武揚威的孫隊長聯系起來。
趙廠長看著沈南喬,從她白皙的一張小臉上回憶起故人的模樣,隨后擠出幾分笑容:
“看到他,也可以給自己警醒,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不管多大的功勞都得時刻提醒自己不要以權謀私。”
趙廠長的確是有些懷念從前,他在省里堅守了四十多年,剛開始做紡織廠的廠長也好,后來在省里負責重要工作也好,每個地方都消耗了他的汗水和時光,與其說懷念的是當初淳樸的孫向陽,不如說是懷念從前意氣風發的自己。
沈南喬聽著這話,她就知道即便是從前有情分,趙廠長也絕對不會保有問題的孫向陽。
“不過……”趙廠長話鋒一轉:“你家里有個傅參謀為你保駕護航,再加上你自己的個人能力,不管任何時候你都不會受挫,走到和現實妥協的那一步。”
提到遠在云省的傅毅珩,沈南喬心里一片安定。
好像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也不管傅毅珩在不在,他都好像一支定海神針一般,為她注入力量。
借著這次,趙局長鐵了心的要將孫向陽一擼到底。
在趙局長前面,也有人空降成了麥城公安局的局長,但是短短兩年就申請調崗,趙局長也曾經旁敲側擊的了解過原因。
主要還是局里很多老人都挺孫向陽的,導致對方工作不好施展,所以趙局長上任以來一直在暗中觀察尋找機會能夠破局。
他鐵青著臉將這段時間搜集出來的證據摔在孫向陽面前,還有孫向陽上次收了余大慶三百塊的事也記載的清清楚楚,甚至還有人去孫家搜查,查到孫向陽家里一大箱子錢。
趙局長又讓翠萍點了一下具體有多少錢。
足足八萬塊。
這是買肉才一塊錢一斤的年代,感情那么多違法犯罪分子能逃脫,都是因為給孫向陽孝敬錢了。
也難怪在這個缺肉的年代,只有孫向陽家里這么多孩子,每個都養的人高馬大。
“這是誣陷,是栽贓。”孫向陽沒想到證據查的這么快,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顫抖著喊道:“我……我要見省里的趙主任,他可以為我證明。”
此刻,趙廠長就站在辦公室門口。
之所以姍姍來遲,就是他在組織人查清楚今天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孫向陽這些年到底都犯下了多少罪。
對于孫向陽這個他年輕時候就認識的老朋友,趙廠長一直對他多有關照,孫向陽背地里也借著趙廠長的名義耀武揚威過很多次。
趙廠長沒允許他真正辦下什么事,也沒有出面否認過。
只是因為他理解孫向陽長期在基層干的憤慨和不平,他認為孫向陽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直到去年年終,趙廠長的兒子趙有德擔任麥城公安局局長,趙廠長才逐漸了解到孫向陽家里不太干凈。
趙廠長也能理解,辛苦了那么多年,誰都想自己的日子能好過點。
只是仔細了解之后,趙廠長才發現孫家不是他想象的逢年過節有人送點月餅花生那樣簡單。
這么一查下來,孫向陽犯下的罪足夠他槍斃的。
聽見孫向陽喊他,趙廠長鐵青著臉,狠狠一腳將辦公室的門踹開:
“我就在這,你讓我為你證明什么!”
孫向陽隔著人群看到趙廠長兩鬢斑白的臉,只覺得自己是眼花了:“老……老趙哥。”
借著趙廠長在省里的名頭耀武揚威是因為來找上孫向陽的事兒都是他能辦的,剛剛說那話也不過是嚇一下趙局長,沒成想人真的來了。
“爸。”
旁邊的趙有德還喊了趙廠長一聲。
之前趙有德是干緝毒警的,得保密,趙有德已經很多年沒回過家。
就連住在紡織廠的人都不一定能認出來趙有德的父親就是趙廠長。
孫向陽看了看趙局長,又看了看趙廠長,常年工作嚇人的氣勢一下子就頹廢了下去,整個人縮著脖子滾到地上。
翠萍可見不得孫向陽這副認慫的樣子,硬生生把他拖起來:
“今天你跟我說那句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別管,我不過說了一句我會秉公辦理,你就不讓我參與這個案子了,你給我們解釋清楚是什么意思?我想今天被你打招呼的人應該不止我一個。”
翠萍這話一說出來,立刻就有好幾個和翠萍同樣剛參加工作的公安也站出來。
“對,我們也被打招呼了。”
“孫隊長好大的官威,你到底和人家女同志有什么仇,非要把人誣賴成女流氓?”
“孫隊長那個侄子是個流氓,該不會兩人看上長相漂亮的沈同志,非要把沈同志給定罪,好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良心全壞了!我們的隊伍里有你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恥辱!”
能到公安局工作的都有一股子正義和保護光明的責任使命感,孫隊長利用他們達成見不得光的目的,他們不同意就使壞,翠萍等人此刻心中的憤怒簡直不能用言語來表達。
現在他們齊齊看向趙廠長和趙局長,等待他們對這件事情給出一個好的解釋。
趙廠長緩緩道:
“南喬,今天這件事情是因你而起,咱們一件一件來解決,你先說你想要怎么解決。”
眼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沈南喬有些懵。
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情,自己是一個外人……
但趙廠長都點到她的名字了,她也不好退縮,看向孫向陽:
“孫隊長,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和你也并不認識,今天在大街上誣陷小梅,然后把火燒到我身上,是你們一早就商量好的吧, 你們是受什么人的指使做的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