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一時間無人敢開口。
安靜得只剩下杯盞碰撞的聲音。
霍老爺子膝下三個兒子。
長子霍鴻喜歡古玩字畫，次子霍泯醉心武打和文藝電影。
幺子霍淵成日花天酒地，是有名的紈绔子弟，早年在港城游玩時鬧了點不大不小的事，被霍老爺子親自上門當著苦主的面打斷雙腿，養在了莊園里。
但也徹底廢了。
原本霍老爺子以為霍家完了。
直到霍季深出生。
三歲看到老，小時候的霍季深就表現出來了不一樣的魄力，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城府和手腕。
那時霍家五個孫輩都被養在一起，霍老爺子讓他們找出來老宅有二心的下人。
霍老爺子當時丟了一塊懷表。
霍季深只說，“是誰告訴阿公，懷表丟了。那就是誰。”
霍老爺子驚訝，“你怎么知道？”
霍季深打開手，手心里躺著一塊懷表。
“是我拿走的，我告訴所有人，不可以告訴阿公。他們都答應了。所以誰告訴的你，誰就不是好人。”
霍老爺子當時哭笑不得。
但也心中欣慰，霍家總算是后繼有人。
他對霍季深的教育，也比其他幾個孫子要嚴苛得多。
現在恍惚間，霍老爺子突然有些驚慌。
他眼前的孫子，什么時候長成了他已經無法掌控的模樣？
霍老爺子瞪著眼睛，看著霍季深。
“你不知道和蘇家聯姻，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好處嗎？”
“爺爺和程家奶奶聯姻，霍氏一樣可以得到好處。”
程家和蘇家，還真是同一個領域的。
程家長子和蘇家長子，甚至在一個政府大樓辦公室里面工作。
霍季深氣定神閑，起身端起酒杯和桌上長輩碰了杯，
杯壁碰撞在霍老爺子眼前的酒杯上。
霍季深冷冽的目光，和霍老爺子有些渾濁的眼對上。
“之前聽說程家奶奶和爺爺也是舊相識，當年一起下鄉當過知青，想來也有幾分情誼在。”
霍老爺子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什么情誼？你這么說，我們一個大隊的知青，還全都互相有情了？”
霍季濯小聲蛐蛐。
“您和奶奶不也是知青看對的眼嗎。”
霍老爺子怒道：“霍季濯！你說什么？”
霍季濯閉上嘴。
扭頭去給秦予悠剝蝦。
霍季深心底涌上一股疲憊。
起身看向霍老爺子。
“蘇家小姐若有朝一日進了霍家門，那天就是爺爺寶刀不老，做新郎官的時候。”
“提前恭喜。我就不打擾各位用餐了，還有事。”
酒杯放在桌面上。
霍季深已經轉身離開飯桌。
身后傳來霍老爺子暴怒之下的吼聲，和霍鴻偷偷夾著幾分愉悅的低聲安撫，霍季濯和霍尋真在旁邊討巧的賣萌逗樂。
亂成一鍋粥。
霍季深這個當事人已經離開餐廳。
這場鬧劇，和他無關。
-
霍尋真敲響書房門。
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小蛋糕。
霍老爺子不允許家里孩子過生日吃蛋糕。
這個蛋糕是霍尋真偷偷買的，趁著老爺子被氣得長吁短嘆，在霍季濯的遮掩配合下拿進了屋。
“大哥，生日快樂。”
霍季深看著那個蛋糕，巴掌大小，上面有一個奶油做的小狗。
他對甜食沒什么興趣。
或許是小時候不能吃的東西，長大以后要么特別喜歡，要么一口不碰。
此刻卻來了點興趣。
“這個蛋糕，小女孩會喜歡嗎？”
霍尋真挑眉，“我這樣二十來歲的小女孩，還挺喜歡的，要是兩三歲，可能更喜歡。”
“盒子給我。”
霍尋真連著整個蛋糕盒子遞給霍季深。
小心把盒子疊好，霍季深想到什么，看向霍尋真。
“爺爺說的蘇家女兒，是誰？”
“蘇綰。爺爺看著很喜歡，還說要讓她去霍氏工作。和大哥培養感情……大伯父已經同意了。”
霍季深眉頭微微皺起。
手機鈴聲響起，霍家排行第二的孫子霍季澤打來電話。
祝霍季深生日快樂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霍季深打斷。
“阿澤，你把和我們家有過合作，家里有六十歲以上單身老太太的家庭，和對方老夫人的資料，都整理起來。”
霍季澤遠在大洋彼岸，還不知道家里出了這檔子事。
霍季深慢悠悠道：“給爺爺介紹個對象，你要是有合適的外國老人，也可以，我們家不看家世，和爺爺感情好就行。”
霍季澤：“……”
這對嗎？
“爺爺要找對象？啊，行，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整理。”
“到時候直接發給爺爺，他要是不滿意，就繼續找。”
霍季澤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霍季深說的話就是圣旨，領旨后他就去辦了。
霍尋真驚訝，“大哥，真要給爺爺找……對象啊？”
“你有意見？”
“沒有，我不敢有。”
霍季深拎著蛋糕盒子起身，目光掃過霍尋真。
突然開口道：“下周一，你去霍氏報道，和那個蘇什么碗碟的，一個部門。”
霍尋真沒想到。
人在家中坐，工作從天上來。
“那那那，我的工資多少？”
“底薪一千二。”
霍尋真的牙咬得嘎吱作響。
對上霍季深看過來的目光，訕笑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爭取干出風采，干出水準。”
風采和水準倒是不必。
只要不給他添亂，就足夠。
-
霍季深拎著小蛋糕盒子，一路回到城中的住宅。
小區亮起燈火，萬家璀璨，沒有一盞為他停留。
站在樓下看了片刻。
霍季深上樓，敲響許飄飄家的房門。
是連畫來開的門。
她墊著腳打開門，看到門口的霍季深，臉上露出驚喜笑容。
“霍叔叔！”
“畫畫，這個給你。”
將手里的蛋糕盒子遞給連畫，霍季深半蹲下去，沒有錯過小女孩臉上驚喜連連的愉悅。
“哇塞！”
抱著蛋糕盒子，連畫的眼里像是有星星。
“霍叔叔，你也太好了吧！”
就這，就太好了？
霍季深驚訝于小孩的滿足感這么容易達成。
一路上小心護著這個蛋糕不塌陷下去，確實也不容易。
但好在，一切都值得。
連畫拉著霍季深的手指，讓他進了屋。
“媽媽在屋里畫畫，姥姥已經睡了，我們小聲一點哦。”
“好。”
將蛋糕盒子打開放在桌面上，霍季深用打火機，點燃了那個愛心形狀的蠟燭。
連畫雙手合十許愿。
“祝霍叔叔生日快樂，希望媽媽和姥姥還有霍叔叔永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