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客廳里,阿雷風塵仆仆地推門而入,好幾天不見,他臉上帶著被拘禁后的疲憊。
林執坐在沙發上指尖夾著一支煙,沒點燃,任由煙絲的冷香在鼻尖縈繞。
他抬眼望去,阿雷深藍色的短袖沾滿了塵土。
頭發亂得像被風吹過的草,眼底帶著熬夜的紅血絲,下巴上冒出滄桑的胡茬。
目光相觸,阿雷先開口:“七哥,你回來了?”
林執轉動著手中的煙,沒應聲。
阿雷見他神色,估計還在生他氣。
被莫名其妙抓去關的這幾天,他早已想到,這究竟是誰的手筆。
既然他被放了出來,想必林執肯定答應了樸仁宗什么條件。
他走上前,顧不上寒暄,直接切入主題:“七哥,你確定要和樸初蔓結婚了?”
林執抬眸,視線在他身上迅速掃過,見他行動如常,沒有明顯外傷,便又垂下了眼,只從喉間溢出一個淡漠的音節:“嗯。”
阿雷沒多問,心底倒是松了幾分:“挺好。”
林執沒接他的話,余光瞥了眼略顯狼狽的他,開口:“去洗個澡收拾一下,然后去碼頭取批貨。”
“是。”阿雷應聲。
“等等。”林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阿雷腳步頓住,折回去:“怎么了七哥?”
林執微微瞇起眼眸,目光如刀片般鋒利,帶著審視與穿透力,在他臉上來回巡梭。
“阿雷,你確定,沒有任何事情瞞著我?”
阿雷心彈了下。
想著他馬上就要和樸初蔓結婚,一切即將塵埃落定,再瞞一陣也沒關系。
他點頭,面不改色:“我確定。七哥,沒有任何事情瞞著你。”
眼神對視了足足半分鐘。
林執才終于收回那迫人的視線,沖他揮手:“下去吧。”
阿雷不再多言,轉身快步走向二樓的客房。
客廳安靜下來,林執獨自坐在沙發上,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郁。
掏出打火機正準備點煙,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林妍給她發來一條信息,沒有文字,只是一張照片。
他隨手點開。
心失控地跳了起來。
他點開照片,不斷放大、再放大。
照片的角度似乎是偷拍,站在“丸子手編”店鋪外拍下的。
鏡頭里,曲清落穿著素雅白裙側身坐在店內的木椅上,手里似乎在忙活著什么。
可她的眼睛卻沒看手上,而是空洞地望著前方,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走神,側臉的輪廓在定格下柔得像一縷晨光。
半年多了。
再次見到她,僅僅是一張毫無聲息的照片。
他的目光一寸寸流轉在照片上,每一個細節都舍不得放過。
然而,在情緒沖擊下,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像根細小的刺,悄無聲息地扎進了心底。
照片上的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正凝神思索想要找出照片里那點怪異感時,手機響起,屏幕上跳動著“妍妍”的兩個字。
他立刻按下接聽鍵:“妍妍,這照片你哪兒來的?你回國了?你也去詠樂鎮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才傳來林妍干澀的聲音:“照片……是蘇心發給我的。”
“蘇心?”林執捕捉到林妍語氣里的那絲不尋常,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蔓延開來:“妍妍,蘇心怎么會有落落的照片?她們兩個應該不認識吧?你給我發這張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電話那頭的林妍陷入沉默,醞釀著措辭,權衡著到底該不該說。
這沉默讓林執心頭發毛,他忍不住催促:“妍妍,說話!”
林妍再次開口時聲音比剛才更加沉重。
“哥……一小時前我和蘇心聊天,得知了一件事……當時第一反應我并不打算告訴你。但認真想了想,又覺得……你有知曉的權利。而且……謊言總有被戳破的一天,你早晚也會知道。”
“什么事兒?”林執:“你說。”
“哥,落落她……”
“阿執!”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亢亮的女聲,打斷了林執全部的注意力,也截斷了電話那頭即將出口的話語。
他朝門口看去,只見樸初蔓穿著火辣大步朝他走來。
他沒理她,把注意力轉回電話:“妍妍,繼續說。落落她怎么了?”
林妍顯然也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問:“哥,有人來了?樸初蔓……在你身邊?”
“嗯。”林執只想聽下文:“說事。”
“你們先聊,等會兒我再給你回電話……”林妍意識到樸初蔓走近,有些話不便再說。
不等林執再問,電話已經被她掛斷。
林執盯著暗下去的屏幕,心頭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覺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變得更加濃重。
樸初蔓已經自然地坐到了他身邊,親昵地將手機屏幕遞到他眼前,上面是幾張華麗禮服的圖片:“阿執,你看這幾件禮服,哪件好看?你喜歡什么顏色我就定哪件。”
林執看也沒看那屏幕,目光依舊鎖在自己的手機上,敷衍地說了句:“都行。”
樸初蔓沒鬧脾氣,料到林執并不感興趣,自顧自地收回手機,說道。
“行,那我就自己選了。你婚禮要穿的西服我已經提前按照你的尺碼定制好了,今天下午會送到店里,等會兒我們一起去試吧?”
“再說。”
樸初蔓見他毫無興趣,轉移了話題。
朝他湊近了些,帶著試探:“阿執,我們要不要現在就通知你媽和你叔叔,還有……你妹妹參加我們婚禮的事?你看怎么樣?”
林執眉心微蹙,轉向她:“她們可以通知。但曲清落,不能來。”
樸初蔓明知故問:“為什么?”
林執眸色一點點冷去:“你覺得呢?”
樸初蔓眼神閃了閃,被他凜然的目光刺得心虛。
她硬著頭皮:“給我個理由。”
林執不給她面子,字字剜心:“玩心計這套你和你爸都是高手。明知道我和她那層凌亂的關系還故意讓她來參加我婚禮,是讓我難受還是想讓她難受?”
“她現在已經有了男朋友,有了新生活,別去打擾她。”
“樸初蔓,你爸怎么威脅我都行,但把她扯進來,我不樂意。如果讓她難受一分一毫,這婚,我就不結了。”
“別碰我的底線,我爛命一條,大不了跟你爸磕到底。”
樸初蔓手指嵌入沙發,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肌肉。
劍拔弩張中,阿雷的出現打破了僵持。
“初蔓小姐來了?”阿雷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從二樓走下來,朝樸初蔓打了聲招呼,然后對林執說:“七哥,那我先去碼頭了。有事聯系我。”
林執扔掉手中那支被他盤得彎曲的煙,站起身:“一起。”
“阿執!”樸初蔓立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不是說等會兒我們一起去試禮服?”
林執淡淡地抽回手,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沒什么溫度:“我沒答應。”
樸初蔓不依不饒,快走兩步攔在他面前,仰頭強硬地看著他:“阿執,你既然同意了跟我結婚,就請你配合一點!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林執停下腳步,唇角劃過一絲冷笑:“我需要配合什么?我要配合的只是婚禮當天人到場,跟你走完這個形式,而已。”
說完,他繞過她,徑直朝門外走去,留下樸初蔓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他決絕的背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