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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話?”
香蓮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在她胸腔里顫抖著。
“我沒有對他提及……提及那個地方一個字?!彼氖种笩o意識地絞著衣角,“但……但他知道我六年前就被拐賣出村,也……也從我的話語中知道是什么時候進(jìn)了瀟湘館?!?br/>
她的聲音更低了幾分,“所以……所以他也問起,我……我中間那一年多的時間去了哪里。”
魏長樂眉頭鎖得更緊,“所以他對你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也很感興趣?”
“我……我聽他詢問,心中惶恐,便不敢多說,匆匆離開了?!毕闵彺瓜卵酆?,“所以后來他就沒有再問過?!?br/>
魏長樂沉默下來。
香蓮的這番話,讓他先前的推論搖搖欲墜。
若她真的未對天機(jī)先生提及白衣主人,那摘心案與白衣主人之間,似乎真的毫無關(guān)聯(lián)。
可是,兩樁事情都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在香蓮身上。
天下真有這般巧合?
魏長樂不信。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迷霧之中,定有某個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被遺漏了——就像棋局中那枚被遺忘的暗子,看似無關(guān)緊要,卻可能牽動整盤棋的勝負(fù)。
若能找到天機(jī)先生,從他口中探出更詳盡的口供,許多迷霧或許就能豁然開朗。
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查明天機(jī)的行蹤,探明他的下落。
然而眼下,他卻不便親自出馬。
想到京兆府,魏長樂的唇角浮起一絲冷意。
周興那幫人必定還在嚴(yán)密監(jiān)視著他的動向。
在這樁案子線索尚未理清之前,他決不能讓京兆府打亂自己的步調(diào)。
不過,他心中已有了調(diào)查天機(jī)的最佳人選。
......
......
魏府后園的荷心亭內(nèi),燈火通明如晝。
時已入夏,夜色中的荷塘正是生機(jī)最盛之時。
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在層層疊疊的荷葉上,晚風(fēng)拂過,帶起陣陣清香。
那香氣混著亭內(nèi)酒菜的芬芳,在空氣中幽幽浮動。
魏長樂的這座宅邸,占地雖廣,卻空曠得很。
下人不多,僅有宮里賞賜的兩名太監(jiān)和兩名宮女。
魏長樂也未再添雇仆役,府中平日便只這四人照料——兩名太監(jiān)掌飲食,兩名宮女理雜務(wù)。
好在魏長樂時常不在府中,即便歸來也從不苛求繁文縟節(jié),幾個仆從倒也清閑,比在宮里時自在許多。
今夜魏長樂在府中設(shè)宴,只請了竇沖與王檜二人。
這兩人與他私交漸深,皆知太后對這位新任監(jiān)察司卿頗為器重,是朝中正紅的后起之秀。
接到帖子的二人自是欣然赴約。
酒菜早已布好,皆是太監(jiān)劉喜的手藝。
剛進(jìn)府的時候,那小太監(jiān)小康子就說過,劉喜的廚藝了得,神都四大名樓的廚子都不及。
今晚魏長樂難得在府里設(shè)小宴,劉喜為了有所表現(xiàn),親自下廚,備下了一桌拿手好菜。
酒壺里盛著陳年佳釀,酒香醇厚,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魏長樂屏退下人,亭中只余三人對飲。
竇沖卻是坐了主位,身著墨綠錦袍,腰懸玉帶,氣勢張揚。
王檜和魏長樂一左一右。
“三弟,這頓酒你幸好請了,否則這道坎我過不去!”竇沖佯裝不悅,聲若洪鐘,打破了亭中的寧靜。
他看向王檜,故意不快道:“上次在瀟湘館,明明說好是他做東,中途他竟溜了。我與趙婆準(zhǔn)等了一夜,以為他會回來結(jié)賬,誰知這小子一去不返!別的先不提,自罰三杯!”
魏長樂含笑舉杯,眉眼間皆是溫潤:“大哥,這酒確該罰。但我哪比得上你,尸山血海里闖出來的名將,飲酒如飲水。我先自罰一杯,權(quán)當(dāng)賠罪!”
竇沖雖未真正經(jīng)歷過尸山血海,但這話當(dāng)著王檜的面說出,讓他頗為受用。
他哈哈笑道:“三弟,聽說那晚你是跑去瞧死人了?”
“碰巧遇上了京兆府誅殺兇犯?!蔽洪L樂心知竇沖身為太后親侄,消息自然靈通。
“兇犯?”竇沖不屑嗤笑,“狗屁的兇犯!”
他環(huán)視二人,壓低聲音,“連死者身份都未查明,行兇動機(jī)一概不知,這就能揪出真兇?說什么巧遇行兇,哄三歲孩童呢?若真有這等運氣,他周興還能只是個參軍事?”
魏長樂暗忖這位便宜大哥倒也不笨,一語中的。
連竇沖都看得明白,宮中朝中自然也都心知肚明。
王檜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他目光在魏長樂和竇沖之間流轉(zhuǎn),終究沒有開口。
“不提他了?!备]沖揮了揮手,仿佛要驅(qū)散這晦氣的話題。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酒盞,嘆道:“可惜,這不是‘美人醉’,否則今夜定要一醉方休!”
“美人醉?”王檜詫異抬頭,“大將軍,那是何物?”
竇沖反問:“你沒聽過?”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妙的事,“甜水集瀟湘館最好的酒。上次與三弟去時,紅姑娘奉上的便是此酒?!?br/>
他咂了咂嘴,回味無窮,“初嘗時不覺得有何特別,可這幾日連夢里都想再飲兩口。三弟,難道你沒這般念想?”
“倒真沒有?!蔽洪L樂奇道,眉頭微挑,“大哥你出身貴胄,什么佳釀沒嘗過?府上比‘美人醉’好的美酒定然不少,為何獨獨對它念念不忘?”
“我也說不清,就是饞這一口?!备]沖咂咂嘴,眼神有些迷離,“那種地方,我也不好常去。前日派人找過紅姑娘,想買幾壇,多少銀錢都不計較。可她卻說這兩日缺貨,一直無人送貨。問起來源,她又含糊其辭。”
他搖搖頭,有些懊惱,“奶奶的,只能忍著。若知道貨源在哪兒,我干脆把那釀酒的作坊都買下來!”
王檜一臉稀奇:“我卻從未聽說過什么‘美人醉’。瀟湘館我也常去,從未有人給我上過此酒。大將軍,莫不是記錯了名字?”
“絕不可能?!备]沖擺手,語氣篤定,“三弟,你作證,我是否記錯了?”
魏長樂點頭,神色坦然:“確是‘美人醉’。只是當(dāng)晚飲后,只覺入喉清冽,并無太特別之處。若非大哥今日提起,我都快忘了這酒。”
“所以說你還不是真正的好酒之人?!备]沖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盯著空杯,“你這酒也不差,但總覺差些勁頭。飲過‘美人醉’后,別的酒都顯得寡淡了。說來奇怪,那酒后勁綿長,第二日醒來,竟覺神清氣爽,仿佛……仿佛年輕了幾歲。”
王檜眼中精光一閃,隨即笑道:“大將軍,此事交給我。我對瀟湘館熟得很,回頭親自去問明‘美人醉’的來源。屆時給您送一車到府上?!?br/>
“哈哈哈,那便有勞了!”竇沖大喜,舉杯敬王檜。
一杯酒下肚,他才環(huán)顧四周,仿佛憋著秘密不吐不快,低聲道:“不瞞你們,我近日有樁大喜事,到時少不得擺宴。若在那之前能得些‘美人醉’,宴上拿出來,可是大大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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