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則何曾對下面的奴婢們,如此上心,想要爬床,壞了他的規(guī)矩和好心情,打發(fā)出去便是,他是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例如端硯。
哪里還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拉上好友搞這么一出戲,非要嚇唬這丫頭。
衛(wèi)好狼狽不堪,淚流滿面:“為,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姐夫,不,世子,是真的想賣了我嗎?”
“若你不知錯,不堪教化,我的確是這么想的,索性就把你丟給公孫靄,再不過問。”
“我,我知錯了……”
“錯在哪?”望著那張與衛(wèi)嬋有三份相似的臉,現在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心底的某處,到底有些地方,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我,我……”衛(wèi)好咬住下唇:“我不懂規(guī)矩,妄圖攀龍附鳳,我不該貪圖本不該自己得到的。”
謝懷則搖搖頭:“不對?!?/p>
“不對?哪里不對,反正我錯了,您饒了我吧,以后我不會有妄想了,有些事姐姐做就是對的,我做,就是不對,我跟姐姐,天差地別,我不該妄想跟姐姐相比。”
她在哭泣,謝懷則卻煩的夠嗆,他討厭蠢人,他身邊的丫鬟們,哪怕紅硯有時候愛使些小性子,翕硯年紀小一派天真,可該機靈的時候都很機靈。
若不是看在此女是她的妹妹,而且是唯一親人的份上,他才沒那么多耐心。
“你錯了,大錯特錯,看來你還是不知自己真正錯在哪里?!?/p>
謝懷則作勢要走,衛(wèi)好此時忽然心神領會,急忙道:“求姐夫教我,我姐姐已經沒了,留我一人孤苦伶仃,我錯了,姐夫教我罰我,可若不管我了,姐姐在天有靈一定會傷心的,我自小,姐姐就進府為奴為婢,我娘一直纏綿病榻,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該怎么做,我也沒讀過書,姐夫若是不管我,我一頭碰死也絕不成為他人玩物,早日去找姐姐,我們一家也好團聚?!?/p>
衛(wèi)好哭的凄慘。
“想過更好的生活,想往上爬,這并沒有錯,男子科考要功名,女子上嫁,都是人之常情,你說你姐姐能,你就不能,這不對。”
衛(wèi)好很是迷茫,哭喪著臉:“我不懂,既然姐姐可以,為什么我不可以?姐夫這樣對我,難道不是因為我不如姐姐,才這樣對我無情?!?/p>
“你不是不能去攀附富貴,你是選錯了對象?!?/p>
謝懷則忽然生出教導孩子的感覺,要是他的孩子,像眼前的衛(wèi)好一樣愚蠢,他干脆直接丟掉不管,也不想面對如此蠢人。
“但凡這個對象不是我,也許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謝懷則面色平靜:“你嘴上認錯,心里卻不服,認為你姐姐只是運氣好,是不是?”
衛(wèi)好不敢說,可眼睛臉上暴露出來的不服氣,已經出賣了她。
“可你姐姐,這一路走來,吃了很多苦頭,你只看到她人前顯貴,卻看不到她人后受苦,自她到我身邊,便一直被貴女刁難,在蘭園被貴女扇耳光,喝了一年的避子湯藥,把身體都喝壞了,在驪山行宮被趙雪芙沉塘,差點淹死,好幾次,她的性命都險些不保?!?/p>
衛(wèi)好驚訝的張大了嘴,她以為,姐姐在公府錦衣玉食,人人尊敬,過得很好。
“可是,可是姐姐封了鄉(xiāng)君啊,這,這難道不是光宗耀祖的事嗎?”
謝懷則冷哼一聲:“是,可那是以身替皇貴妃擋箭換來的,冊封的旨意早就下來了,卻被我一直阻攔著,若不是因為她有了身孕,我是絕不肯讓她做這個有誥封的貴妾的?!?/p>
衛(wèi)好瞪圓了眼睛,她若有什么心機,也不會被孟秋蟬和大長公主的承諾所蒙騙了,讓她頂替她姐姐,做世子的妾室,真是好香的餌料。
“姐夫不是對姐姐一心一意,對姐姐很是寵愛,為什么,會阻擋姐姐封鄉(xiāng)君呢?!毙l(wèi)好不忍信,這是假的,假的!
她親眼看到,謝懷則對姐姐是如何縱容,偶爾不經意的一瞥,瞥到姐姐的時候,目光溫柔的像是一汪春水。
這樣完美又英俊的情郎,哪個女子不想擁有?
她羨慕姐姐,也有些,嫉妒姐姐。
可現在她寧愿信自己看到的,也不信謝懷則親口說的。
“貴妾會造成妻妾地位不分,家宅不寧,這是我權衡利弊下的后果。”
在內宅的穩(wěn)定和她的前程之間,他選擇了前者,如果不是那個意外而來的孩子,打破這一切平衡的話。
他再不想讓她離開,再寵愛她,就算私下警告孟秋蟬,整治孟秋蟬的乳母,導致那婆子不治身亡,他也絕不會在明面的身份地位上,抬舉她。
謝懷則對自己再清楚不過,他始終都是那個冷血又理智的他,大概也就對待衛(wèi)嬋,尚有一絲溫情和特殊,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衛(wèi)好如遭雷擊。
“你姐姐的地位,是自己掙來的,若非如此,我對她,也不過是尋常妾室,她原是奴籍,若是有旁人瞧上了她,送人也便送人了?!?/p>
如此冷酷無情的語言,竟是從眼前這個俊美如神仙一般的公子口中說出,他薄薄的嘴唇此刻已經不是情郎綿軟的情愛利器,反而變成了吐出毒藥的可怕深淵。
衛(wèi)好已經見識過他剛才是如何絕情,可她以為那是對別人,對姐姐,他竟也是如此。
“若非你姐姐特殊,她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妾罷了?!?/p>
謝懷則一開始在乎過衛(wèi)嬋嗎?沒有,因為多年不近女色,因為此事母親和祖母過招無數次,母親懷疑他好男風,還因此事堂堂國公夫人還要在婆婆面前立規(guī)矩。
他煩不勝煩,只好答應祖母往他屋里派人,他并不怎么重視這個女人,不過是個妾罷了。
若是老老實實的,就養(yǎng)著她一輩子,若是不老實,就打發(fā)到莊子上或是別的,處理一個妾罷了,根本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他祖母、母親,甚至未來的正室娘子,都有資格處置。
那日她跟在劉嬤嬤身后進來,低垂著頭,低眉順眼的樣子,縱然那日是她的好日子,大日子,她仍舊穿的素凈,絲毫不妖嬈。
這讓他心中有些滿意,看著不像個會生事的。
就那么放在一邊,當個擺設,也不錯。
然而當她俯身行禮,低下頭來的時候,烏黑的發(fā)后面露出一截雪膩的頸子,他卻忽然心頭一動。
已經是他的人了,受用了也無妨。
與外人想的不同,他并非是什么特別恪守禮教的君子,他只是嫌棄外面花樓的女人不干凈,家里的好些女子,含羞帶怯抬起頭來看他的時候。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里面對于地位錢財,甚至是對他這張面皮的垂涎和野心,真是虛榮的讓人惡心。
這些女人,基本都是為著他的地位而來,還有些是為了他這張臉,沒有一個,是真正了解謝懷則,愛著謝懷則。
雖然他自己明白,不能矯枉過正,世子的身份,出眾的才華,英俊過人的相貌,都是組成他謝懷則的一部分。
謝懷則想的通透,卻無法真正做到不介懷。
他自然知道,女子攀附他,總要圖些什么的道理,然而他卻也瞧不起這些攀附的女人,打心眼里蔑視她們,不愿意讓這種女人近身。
當她抬起頭時,那雙微帶著琥珀色的眼睛,古井無波,除了平靜,別的什么情緒,都沒有。
與那些一眼讓他看透的女人,都不同。
他享用了,感覺很是不錯,沒想到她看似平凡的樣貌下,居然擁有一身如綢緞般的雪膩肌膚,手覆上去的時候,柔軟的觸感,像是被微微吸住。
溫香軟玉,腦海中第一次對書本上這個詞有了實感。
她太乖了,乖得叫人有些心疼,哪怕是冷血如謝懷則。
他雖不近女色,卻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紅袖招也去過很多次,那些紈绔喝了些酒就開始說點下三路的話題,他也聽過。
女子第一次,總是痛的。
可她卻死死的咬著牙,忍耐著,哪怕疼到臉色發(fā)白,也守著規(guī)矩,絕不妨礙他,傷到他。
那時,他真是個壞人,明明知曉這姑娘初次承恩不堪忍受,卻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只想自己高興就好,那一夜,就要了好幾次。
久違的發(fā)泄與滿足。
他并未在乎這個妾,倒頭就睡,作為他第一個女人,他以為她這副樣子是裝出來的,等真的成了好事,怎么也要借著這事要點好處,或者撒撒嬌。
然而第二日醒來,他的床榻和他的身體都干凈整潔,顯然是被人伺候著清理過了,床上并沒有那女子的身影,甚至屋子里都靜悄悄的,是他喜歡的樣子。
他討厭奴婢不經請示就進自己的屋子,也不想有什么女子,跟他分享床鋪。
她去了抱廈耳房睡,看來很懂規(guī)矩,抱廈是隔出來的,只用了木制的屏風格擋,隔音并不算好,他隱約聽到紅硯跟她說話聲,看來那避子湯她老老實實的喝了,并無半句怨言。
謝懷則內心滿意,是個能擺正自己位置的女人,他叫了人,幾個奴婢魚貫而入伺候洗漱。
昨夜狂亂,今日給她放個小假也是可以的,卻沒想到,她老老實實的跟在紅硯身后,一點都沒有顯擺自己妾室通房的身份,反而站在端硯的后面。
若是她仗著伺候了他,自覺與其他婢女不同,謝懷則可能便就此厭惡她了。
可她這樣老實,跟別的婢女并無區(qū)別,甚至還不爭不搶,有意相讓端硯紅硯等人,謝懷則心里,便不舒服起來。
到底睡過了,就是有些不一樣。
而且她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瞧著就跟受了委屈似的,還是那身半新不舊的青衣,一頭烏發(fā)半點首飾都無,只有一條同色的青色發(fā)帶垂墜其后。
反而是一身桃紅,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端硯,比她更像通房,端硯還帶著金耳墜金釵子呢。
而她同別的婢女一樣,做雜活兒的時候,伸出的手腕上,便露出星星點點的紅痕。
那是他昨晚狂亂,失了往日形態(tài),留下的。
謝懷則有些臉紅,有些尷尬,卻不自覺的看向她,這才發(fā)現,她走路夾著腿很是別扭,卻強裝著正常,而有些大動作,也微不可可見的皺眉。
人都有點賤,謝懷則也逃脫不了這個定理,她這樣忍耐,乖順的不可思議的樣子,也讓他到底生出憐惜,允她坐下一起吃飯。
她驚訝的樣子,瞪著圓溜溜的眼睛,還有些可愛。
他以為,她只是乖、柔順,沒想到心眼也不少,不去害人卻也并非沒有防備之心,提前做局對端硯的陷害見招拆招,雖然只是一些女人的小聰明,但謝懷則也對她另眼相看,他最討厭的就是蠢人。
她很好,服侍他總是恰到好處,并不像端硯那般,眼睛都要黏在他身上,也不像紅硯翕硯只是盡奴婢的職責,并不大上心。
恰到好處的體貼,并不突出,卻像是水一樣,需要她的時候,她總在那。
大概,就是這樣溫水煮青蛙,他漸漸習慣她的存在,也漸漸離不開她。
她總是,跟別的女子不同,被打發(fā)到莊子上,也不慌不亂,反而積極去生活,跟莊子里那些難纏的老女人打交道,哄得她們心花怒放,不曾為難她,更叫莊子上的小廝,想入非非,居然想要娶她。
娶她?娶她!
謝懷則至今想起還在暴怒,他的女人,怎么能嫁給別人。
他其實,并不是像皇帝一樣,幸過得女子哪怕不要了送去出家也得給自己守貞,沒這個道理。
可一切道理,準則,甚至冷靜理智,在她身上,都消失殆盡了。
“姐夫……”
衛(wèi)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愣神,衛(wèi)好心中墜墜,不知他怎么說著說著,就沉默了下來,難道是又對她的處置產生了疑問,又不想管她了?
她不要落到那些老嬤嬤的手里,太可怕了。
那些老嬤嬤說要調教她,叫她知道怎么伺候男人,拿出的盒子里居然有個角先生,嚇得她魂飛魄散。
謝懷則很冷靜,如果忽視心中刺痛的話。
“你姐姐,跟你不同,她并不想攀附權貴,最初,她只是想治好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