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悠悠的話猶如沸水潑油,引起一陣竊竊私語。
眾人看云恬的眼神也逐漸變得耐人尋味。
就連云恬也沒想到,東方悠悠竟然聲東擊西,拿云硯之和她之間的事來轉移眾人的視線。
她不得不感嘆,女子總是最敏銳的,尤其是對自己的心上人。
原來,云硯之對她的那點心思,早就被心悅他的東方悠悠看透了。
難怪,東方悠悠對她總是陰陽怪氣得很。
被東方悠悠這么陰陽怪氣一說,始作俑者的云硯之身為男子,名譽不會受到任何損害,而對身為大家閨秀的她,若不能自圓其說,那就是致命的打擊。
華辰安感覺到眾人的眼神,只覺這東方悠悠實在卑鄙無恥。
自己身為女子,明知女子閨譽之重,卻非要拿這種事來做文章,分明是想毀了云恬!
他擋在云恬身前,試圖力挽狂瀾,“我們現在說的是比試勝負,請東方小姐不要說無關緊要的事!”
秦觀也道,“沒錯,比試還有兩場,東方赫,你們是不是認輸了?到底還比不比?”
東方悠悠本意就是要毀了云恬的名聲,打壓對方的氣焰,見目的達到,她揚聲道,“比試可以認輸,但云大小姐傷了人,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她看著云恬慢聲道,“請云大小姐自斷一臂,否則,我便出手幫一幫你。”
華辰安臉色驟沉,“東方悠悠,你別欺人太甚!”
杜知夏卻嗤笑一聲,“華辰安你也是可笑,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如今卻爭著給一個傷風敗俗的女子出頭!當真是丟進了華國公府的臉面!”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溢著寒氣,從人群之中淡淡傳開。
“于湛。”
猝不及防間,一道黑衣竄到杜知夏前,狠狠朝她臉上扇了一個大嘴巴。
“啊——!”杜知夏尖叫一聲,下意識往東方悠悠身后躲。
可那黑影已經退到一邊,眾人這才看清,他手里還抓著他自己的鞋底。
滿場靜寂。
眾人讓開一條道來。
裴遠廷從中緩步走出,他身著月白長衫,身姿修長,舉手投足見透著儒雅貴氣,細碎的晨光灑在他肩頭,沉靜雍容。
與前幾日在護國寺門前跪著的他相比,判若兩人。
杜知夏認出于湛那張臉的時候,心里咯噔一聲,又羞又惱,卻不敢發作。
她看著裴遠廷嚶嚶哭道,“世子,我犯了什么錯,你要這般羞辱我!”
她好歹也是戶部尚書嫡女,被人用鞋底抽臉,以后她還如何見人!?
裴遠廷薄唇輕抿,目光卻落到不發一語的云恬臉上,“一下,可夠解氣?”
四周一片沉寂。
眾人目光齊唰唰看向云恬。
“不夠。”云恬道。
裴遠廷笑了笑,輕喚,“于湛。”
杜知夏嚇了一跳,整個人都躲到東方悠悠身后,“東方姐姐!”
東方悠悠正想開口,就聽云恬道,“不過,我還用不著你替我出頭。”
這話,儼然還蘊著火氣。
云薇這事,還沒過去。
裴遠廷眼底流過一抹無奈,嘴角上揚恰到好處,“既然你不喜我多事,那就算了。”
他走到云恬跟前,將那塊黑色的麒麟令牌遞給她,“你上回不小心落下的東西,收好吧。”
云恬微微詫異。
他竟然沒提條件,就這么還給她了。
她將令牌重新系到腰間,再抬眼時,發現眾人看她的眼光已經不一樣了。
有這么體貼的未婚夫君,云恬真的會跟自己的兄長有悖倫常嗎?
東方悠悠制造的流言,仿佛在裴遠廷狀似不經意的曖昧舉動下,不攻自破。
裴遠廷環顧眾人道,“今日陳將軍有事,請我代替他早訓。”
“原本以為你們應該知道照顧新人,沒想到……”
裴遠廷搖頭,目帶鄙夷看著他們,“像你們這樣的品行,日后去了軍中,也只會是軍隊的禍害罷了。”
東方悠悠知道裴遠廷今日是故意來給云恬撐場的,心里更是氣不過。
她指著東方赫道,“云大小姐傷我弟弟,此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身后幾個與東方家關系好的公子哥,也紛紛出聲,“沒錯,剛來武閣就傷人,實在目中無人!”
裴遠廷看向秦觀,“把事情的原委都說一說吧。”
秦觀當即大聲道,“今日是東方赫他們挑釁在先,不但羞辱同窗,強占我們的場地,伍子的胳膊還被他擰得脫臼了。”
裴遠廷掃了東方赫幾人一眼,“如果本世子沒記錯,東方公子和杜小姐幾人作為后備人員進武閣觀摩,是沒有資格使用武閣校場的吧?”
“東方小姐若堅持要追究,不如就讓東方公子先脫臼一臂,給伍子賠罪,再說其他?”
聞言,東方悠悠苦苦壓抑的火氣,幾欲噴薄而出。
“裴遠廷你!”她柳眉倒豎,瞪著裴遠廷,卻愣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依本世子的意思,大家都是同窗,日后有緣,說不定還能成為同袍,一起浴血奮戰,保家衛國。”
裴遠廷聲音溫潤清雅,言語間有一種上位者的淡定從容,每一句話,都極具說服力。
“更何況,馬上就是秋獵了,武閣的諸位,屆時還要代表德淵書院隨皇上前往西山獵場,實在沒必要為了區區一點口角,傷了和氣。東方小姐覺得呢?”
東方悠悠自詡沉著冷靜,此刻也氣得雙手發顫。
想到她連著傷了她的兄弟,卻一點代價也沒有付出,只恨不得撕了云恬那張從容平靜的臉。
可是,這事終究是東方赫他們理虧。
且她知道,父親是費了好一通功夫,才打通人脈,將東方赫送進武閣當備選的,裴遠廷又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候選……
若是第一天就把事情鬧大,太后和父親定會怪罪。
她深吸了口氣,“既如此,今日便給世子這個面子。”
東方赫此刻跌坐在一旁,吃了一顆止疼藥,手腕的疼痛有所緩解,可他的目光卻是失望無比。
他就知道。
早在裴遠廷出面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那“進退得宜”的嫡姐定會妥協。
她做事,從來都是斟酌再三,權衡利弊,即便受傷的人是她的親兄弟。
難怪父親器重她勝于他們倆兄弟,因為東方悠悠的性情,與他東方懷遠一模一樣!
他可以確定,若東方悠悠的男子,父親壓根就不會看他們倆兄弟一眼!
東方悠悠示意人將東方赫抬走。
“慢著。”
云恬卻突然叫住他們,
東方悠悠先一步搶聲,“你還想怎么樣?!”
云恬無視裴遠廷制止的眼神,笑道,“比試還有兩場呢,東方公子自己說的,若是比試輸了,要學狗叫三聲。”
她笑睨著瞠目欲裂的東方赫,滿眼挑釁,“就算公子愿意認輸,那也得先兌現了承諾再離開!”
“竟然還有這樣的約定?”東方悠悠卻是不怒反笑。
她一雙淬了冷霜的眸子倏地看向武龍武獅,意味深長道,“既然云大小姐不依不饒,那你們倆就讓他們好好漲漲記性吧。”
武龍武獅鄭然點頭。
在場圍觀的皆是武閣的人,也都十分清楚兩人的實力,看向秦觀和華辰安的時候,不由帶上一抹同情。
裴遠廷不由沉了臉,“云恬。”
他不是第一次替陳將軍出席早訓,對武閣前十的實力也略有了解。
他不覺得,剛進武閣的華辰安和秦觀,能是武龍武獅兄弟倆的對手。
她太意氣用事了。
云恬卻不理會他,朝著華辰安和秦觀道,“你們可有把握?”
兩人互視一眼,彼此皆是露出躍躍欲試的目光。
“你已經贏了一局,我們兩個若是連一局都拿不下,這麒麟令牌,也干脆別要了。”秦觀屈起拳頭,將手指捏得啪啪作響。
華辰安沒有多說什么,只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