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關外旌旗獵獵,在北風中狂舞。
通往大慶湯城的東門,太子帶著神風營和華家軍與百里覺對峙數日。
而神策營,也在這一天趕赴青云關,陳兵西門,與關內戍守的五萬蠻奴軍對上。
大戰一觸即發。
戍守西門的是金羽衛統領努爾的兄長,名叫赫爾,得知努爾所率領的金羽衛不但沒能要了裴遠廷的命,反被落在山地密林里,赫爾看裴遠廷的眼神多了一抹怨毒。
“裴遠廷,像你這種為了保命,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背叛的人,竟然也能統領神策營?”
他立在城樓上嘲諷嗤笑,“依我看,你們大慶神策營也不過爾爾!”
裴遠廷身披鎧甲,端坐馬上,手上三尺青鋒寒芒凜冽,這一身裝扮,仿佛將他身上的病氣驅逐得干干凈凈。
見神策營的將士紛紛朝他看來,那些眼光很是復雜。尤其是被收編的原慕家軍。
于湛當即怒喝,“你們干什么?對面幾句挑撥離間,你們就連主帥也不認了!?”
“還有你謝覺,慕家軍是怎么平反的,難道你也忘了!?”
將士們聞言紛紛垂眸,謝覺被于湛一瞪,下意識撇開了眼。
“你——”
“阿湛。”裴遠廷不疾不徐抬手,打斷了他。
其實,他之所以想將神策營兵符交給云恬,便是考慮到自己狼藉的名聲,確實有損神策營威名,難免也會給對手擾亂軍心的機會。
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退避三尺了。
壓著喉嚨輕咳一聲,裴遠廷不閃不避,凜聲開口,“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更遑論我父還不過是一個親王。他既然利欲熏心不知悔改,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迎著眾人逐漸匯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掩唇咳了聲,又道,“我曾在北疆戍守三載,深知北疆百姓艱苦,更知慕家軍戍衛北疆不易。”
“若我與父同流合污,如何對得起北疆那些被你們這幫狗賊欺辱殘害的百姓,如何對得起口口聲聲敬我一聲將軍的神策營將士?”
“我裴遠廷,寧可被肅王府一百二十八口人詛咒,也不愿,被大慶千千萬萬的百姓罵一聲叛國賊!”
他的話隨著凜冽的北風鉆入眾位神策營將士耳際。謝覺更是頓時面紅耳赤。
一面是自己的生父和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
一面是眾叛親離和背負一生的罵名。
易地而處,代入自己。
誰敢斬釘截鐵地說,自己能毫不遲疑地選擇后者?
可裴遠廷做到了。
在親情和忠義之間,他做出了大義滅親的取舍。
太子殿下能將神策營重新交到他手中,就意味著,裴遠廷的忠勇高義,足以得太子信重!
謝覺抬起頭,剛想開口,下一瞬,身后神策營的一眾統領齊齊下馬,神色鄭重,單膝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甚至有不少人眼底還閃爍著淚光。
裴遠廷有些怔忡,“你們......”
謝覺當即拱手,凜然道,“裴將軍高義,我等,愿誓死追隨將軍!”
話音落下,身后一眾將士緊跟著大聲附和。
“我等,愿誓死追隨將軍!!”
將士們激昂的聲音響徹青云關外。
于湛看著跪了一地的將士,再看看怔在原地的裴遠廷,抬手抹了把淚,啞聲提醒道,“世子,雪地冷,跪久了傷腿。”
裴遠廷回過神,他壓制著喉嚨的咳意,揚聲道,“全軍聽令,現在,隨我殺進去,不破青云關,誓不還朝!”
此言一出,眾將士紛紛站起,朝著緊閉的青云關大門露出志在必得的眼神。
那是屬于他們大慶的關隘,是慕家軍拼盡最后一滴血也要守護的關隘。
如今,他們的同胞正等待他們殺進去,驅逐蠻奴賊寇,捍衛大慶河山!
“好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城樓上,赫爾看著裴遠廷硬生生重燃了士氣,露出一抹不甘冷笑,“那就讓本將軍瞧一瞧,你有多大的決心,攻破青云關。”
他一揮手,就有一隊蠻奴兵押著數十名百姓走到城樓邊沿。
下一瞬,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被赫爾拽住頭發,粗魯按在城樓凹處。她白皙的肌膚瞬間被粗糙的城樓墻面蹭出血絲。
赫爾猖狂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
“若不想看到他們死在你們面前,立刻退兵十里!”
“否則——”
“否則,你便殺了他們祭旗?”裴遠廷淡聲替他把話說完,想了想又問,“所以,你們就是用這種下作的辦法,才能將太子和神風營拖在東門外數日?”
赫爾一噎,怒瞪裴遠廷道,“你們大慶人不是常說,兵不厭詐,在戰場上,只要能贏便是好計策!”
裴遠廷竟是點了點頭,“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后面,他又低聲嘀咕了一句,可赫爾聽不見。
赫爾直覺不是什么好話,可又忍不住氣急,“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遠廷卻是笑了。
“我的意思是,托了你的福,讓我有機會贏他這一把,待會兒,可以考慮給你留個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