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的眼底閃過一絲無措。
溫柔？
林念念脫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換上了自己的米白色呢子大衣，從辦公室里出來。
黑色的長發習慣性地扎著低馬尾，她不太喜歡化妝，也從不佩戴任何首飾，喜歡穿淺色的衣服，看上去更顯清冷，難以接近
蘇見月說的那句話，不停地在楮墨的腦海里回蕩。
林念念是一個溫柔的人嗎？
似乎不是的。
她對什么都淡淡的，從小就沒有什么特別喜歡或者特別討厭的東西。
只有在面對專業領域的東西時，林念念才會表現出熱切的模樣。
她或許是個耐心、細致、好脾氣的姑娘。
但是，由這三個形容詞堆砌出來的林念念，并沒有體現出蘇見月口中‘溫柔’的那兩個字。
楮墨忽然變得茫然。
看著出現在走廊的林念念，明明她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自己一抬手，就能拉住他，擁她入懷。
可，楮墨卻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林念念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顏色？喜歡吃什么？除了工作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喜歡的東西？有沒有什么愿望，想要我陪你一起完成。”
楮墨忽然開口，林念念腳步一頓。
清冷的面容，在他的面前，似乎永遠都沒有大的情緒波動。
楮墨想起了林念念跟蘇見月她們在一起時候的模樣。
她雖然很少說話，但她總會勾著笑，靜靜看著她們鬧。
那樣的林念念，是有生氣的。
她像是一個機械式生活的木偶。
按部就班地配合著他的節奏生活。
沒有一絲生氣。
林念念雙手插著兜，只停頓了一秒，又繼續往前走。
“這不重要，明天，我們就搬回去吧！”
楮墨的右前方就是下去一樓的步梯。
安全門微微的開著一道縫隙，能夠十分輕易地推開。
林念念推開了樓梯間的安全門，楮墨卻一把扣住了林念念的手腕。
將他重重的帶進了自己的懷中，順著林念念卸開力道的方向，將安全門徹底撞開，將林念念帶進了樓梯間。
隨即，安全門砰的一聲關上。
值班的醫生聽到響動，連忙從休息室出來。
卻被楮墨的保鏢一左一右的攔在了樓梯間外面。
醫生悻悻離開。
林念念卻被楮墨困在了墻壁的夾角。
她仰頭，對上楮墨那張陰沉的臉。
“這是公共場合，你能不能別鬧？”
楮墨被她的這句話氣笑了。
他松開林念念：“你對我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說出來，你什么都不說，我怎么會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念念揉了揉發痛的手腕，明天早上她還有一臺手術，她的手，可不能出任何紕漏。
“我對你沒有想法。”
林念念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往前走。
“林念念，你不是我的玩具，我也沒把你當做過消遣。”
他是一個很嚴謹的人，從不開任何玩笑。
林念念有些疲憊，“楮墨，回家吧。”
“我不需要你哄，不需要你遷就我，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說任何你想說的話，有我在，沒有人敢說你任何不字。”
楮墨心臟發緊，越說，越覺得喉頭發酸。
“我想，我們之間，需要好好地聊一聊。”
林念念終于徹底停住了腳步。
她拿起手機，隨手翻開了她與楮家夫人的聊天框。
上面一板一眼地備注著楮夫人的稱呼，畫面調轉，轉到了楮墨的面前。
楮夫人并沒有說什么過激的言辭。
她只是習慣性的，用上位者的口吻，跟林念念正常地聊天。
——念念，楮墨從不是個任性的人，也從未做過這般出格的事情，這一次是他任性，身為父母，我希望你能盡早規勸他回家。
這是楮墨第一次看林念念和他母親的聊天記錄。
楮墨接過手機，才發現。
林念念與母親之間的交流并不多，每一次都會因為他的事情，溝通寥寥數語。
大多數都是母親在說，林念念應著一個簡單的‘是’。
這樣的消息，一次兩次，并不算什么。
但是次數多了，便有一種，林念念就是楮墨的生活助理一樣的感覺。
他感冒發燒，回家晚了幾分鐘，或是心情不好，研究受阻，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任何根本不算事情的事，她這么一問，好像都成了林念念的過錯。
“楮墨，我知道，我現在的行為，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我很感激楮家將我帶回來，給了我優渥的生活，為我提供最好的學習環境，但是，我也會累，所以，你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只是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之后，我會再回去，繼續做你們希望中的林念念。”
她并沒有想要離開，楮家給她的，她用一輩子去償還，都未必償還得完。
林念念只是想要透透氣，僅此而已。
楮墨將心一沉。
他把林念念的手機揣進自己的口袋。
林念念錯愕。
“楮墨，你干嘛？”
楮墨上前一步，將林念念攔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安全出口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楮墨抱著林念念重新回到了辦公室門口的長廊。
他選了電梯下樓，直接將人抱到了停車場。
楮墨將林念念塞進了車里，強制地替她系好了安全帶，自己隨即坐上了駕駛艙，驅車離開。
將身后的保鏢全部丟下。
“楮墨你瘋了嗎？”
林念念驚魂未定地坐穩。
出了停車場，楮墨按了自動駕駛，隨即看向了林念念。
他的眼神總是格外的專注，認真。
“林念念，你可以對我發脾氣，對我使小性子，在我的面前，你可以表現出你自己的喜怒，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這句話，不是玩笑。”
認認真真地說著，語氣嚴肅，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以前，我以為，我們生活上的契合是天生的，但是后來我發現，并不是，我們之所以相處起來和諧，融洽，同步，都是因為你一味地在遷就我，是我忽略了你的主觀意愿，把你的遷就當成了理所應當，但是，我有不好的地方，你都可以跟我說，我不懂的，你教我，我不會的，我會去學，所以林念念，你能不能，不要從一開始，就把我拒之門外？這對我來說，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