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裴景川都在陪姜媚看鋪子。
瀚京寸土寸金，好的地段的鋪子早就被人搶完了，還待租的鋪子不是太偏就是太老舊，姜媚看來看去都不太滿意。
這日姜媚剛進一間鋪子，裴景川便低聲與她說：“我去旁邊茶樓如個廁，在這兒等我一下。”
裴景川說著下巴微抬，順著他的視線，姜媚看到二樓包廂太子一閃而逝的身影。
姜媚頷首應了好，目送裴景川離開。
包廂里，太子親自煮了茶，還備了上好的外傷藥，裴景川一出現，太子立刻心疼道：“這次委屈三郎了，三郎的傷沒事吧？”
“沒事，謝殿下關心，殿下最近還好嗎？”
裴景川被貶了職沒有上朝的資格，但也能猜到朝堂上的風云詭譎。
越王妃是當今太后的親妹妹，越王府被抄，太后母族對太子只怕很是不滿。
裴景川一語中的，太子露出苦笑：“皇祖母氣得病倒了，父皇這些日子都讓本宮在慈寧宮侍疾，見本宮沒去上朝，那些人趁機把本宮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有的趁機進諫，催著本宮納側妃，多生幾個孩子！”
越王畢竟是皇室血親，太子和裴景川這次的動作確實太大了，這些權貴人人自危，生怕之前被他們瞧不起的寒門子弟會攀著太子成為新貴，若不讓他們出出氣，只怕整個昭陵都要震蕩。
裴景川給太子斟了杯茶，懇切道：“殿下受委屈了，這側妃的人選名單定了嗎？”
太子能跟裴景川抱怨，說明這事多半八九不離十了。
“都是些聲名不錯的姑娘，”太子點點頭，頓了頓又說，“葉青鸞也在名單之中。”
明眼人都知道裴景川是太子手里的刀，葉家和裴家前不久才撕破了臉皮，太子若納了葉青鸞做側妃，與裴景川難免生出嫌隙。
裴景川對葉青鸞并無喜歡，聽到這個消息也很平靜，等太子喝完茶說：“她和葉家都沒有表面看著那樣簡單。”
太子挑眉：“三郎不想本宮納了她？”
裴景川又給太子斟了杯茶，一字一句道：“微臣相信不管枕邊人是誰，殿下都不會失去自己的判斷。”
太子眸光微閃，端起那杯茶碰了一下裴景川面前的杯子。
嘭的一聲脆響。
兩人笑得心照不宣。
裴景川走后，姜媚繼續看鋪子。
這間鋪子離玄武街不遠，而且剛翻修過，看著挺新的，地段也不錯，但租金要比姜媚之前看的鋪子貴三倍。
姜媚不打算租，但為了等裴景川，還是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牙人正賣力勸說，秦牧之突然走進來問：“媚娘要買鋪子？”
姜媚沒想到這么快又會遇到秦牧之，她下意識地朝對面茶樓看了一眼，見窗戶緊閉著才向秦牧之行禮：“我就是看看，好巧，又碰到了先生。”
“不巧，我是專程來尋你的。”
秦牧之很是直白，在姜媚驚訝不解的目光中拿了一份帖子給她：“過幾日摘星樓有一場曲樂盛宴，你可以來看看。”
秦牧之眼底含著期盼，和當初在花樓悉心教導姜媚的時候別無二致。
姜媚心臟微縮，有些愧疚。
她已經兩年沒有碰過琵琶了，唱功也衰退不少，實在對不起秦牧之的教導。
姜媚沒伸手，歉然道：“這兩年我靠賣豆腐為生，這帖子先生還是邀更喜歡音律的人去吧。”
“這兩年多的時間我一直在外游歷，媚娘仍是我見過最有天賦也最努力的學生，就算你現在不彈琵琶了，也可以去看我演奏。”
秦牧之又把帖子往前遞了些，他如此盛情，姜媚不好再拒絕，正要伸手，裴景川突然出現，先一步拿走帖子。
打開看了看，裴景川挑眉道：“妙音會當日摘星樓一座難求，秦先生卻隨隨便便把上等座送人，還真是出手豪闊啊。”
說著話，裴景川站到姜媚身邊。
他站得很近，胳膊都碰到了姜媚，高大的身影把姜媚攏住，明晃晃的占有。
裴景川這幾日已經調查清楚了秦牧之的底細。
秦家是禮樂世家，秦牧之也是和裴景川一樣的天縱奇才，聽聞他十歲時便在宮宴上以一曲八仙賀名震天下，此后他每譜出一首曲子，便會廣為流傳，但他本人卻鮮少當眾演奏，是個孤傲冷僻的音癡。
但他這兩次在姜媚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和傳聞可相差甚遠。
秦牧之神情未變，淡淡道：“好的樂曲需要真正懂它的人才能欣賞，聽說裴三公子擅長吹笛，應該也知道千金易得、知音難求的道理吧？”
聽到秦牧之喚自己“裴三公子”，裴景川便知道秦牧之這幾日也沒閑著，把他的底細也調查了一遍。
裴景川越發相信自己的直覺，若秦牧之對姜媚沒有不同，怎會花心思調查她身邊的人？
更何況前不久他才當眾宣告姜媚是他的人，秦牧之不可能不知道，但今日還是來給姜媚送帖子，分明是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裴景川把帖子還給秦牧之，沉沉道：“秦先生有心了，不過這妙音會的帖子我也有，若她想去，用不著勞煩旁人。”
裴景川并不喜歡音律，他原本是不打算參加妙音會的，但姜媚想去，他陪她去看看也無妨。
“旁人”二字裴景川咬得很重，宣示主權的意圖很明顯。
秦牧之沒生氣，收回帖子看向姜媚：“不管怎么樣，媚娘能來就好。”
秦牧之說完就要離開，裴景川叫住他：“秦公子既擔了先生的名號，便該知道男女有別，你這稱呼是不是該改改？”
一口一個媚娘地叫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的關系有多好呢。
裴景川的敵意不加掩飾，且攻擊性十足，秦牧之停下步子，看著他認真地反問：“我與媚娘相識在先，媚娘都沒有反對，裴三公子是在以什么身份管束我？”
秦家從不參與朝堂之爭，但也是很有聲望的大家族，秦牧之并不害怕裴景川。
裴景川眼底迸射出冷氣，但他沒有立刻反駁，而是偏頭看向姜媚。
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有些劍拔弩張，姜媚正滿臉歉意的看著秦牧之，冷不丁被裴景川這么一看，表情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