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東西，狗屁不通就敢在這兒胡說八道？”
男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被姜媚震住，惱羞成怒。
裴景川站起身，活動了兩下手腕，幽幽冷冷地說：“她是我與裴家斷絕關(guān)系也要護著的人，你說她算什么？”
裴景川的氣場本來就強，站起來以后，挺闊的肩背更是極具攻擊性。
裴景川打人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
男子嚇得往后退了些，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罷，他盯著姜媚看了兩眼，大聲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有本事自己上去再彈一遍，若你彈得沒有葉六小姐好，就得當眾給她下跪道歉！”
樓上的爭吵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聽到男子的提議好多人都應聲說好。
葉青鸞已經(jīng)回到三樓，正直勾勾地看著姜媚。
葉青鸞是在裴葉兩家撕破臉以后才決定來參加妙音會的，葉青苑雇兇暗殺裴景川的事對葉氏一族女眷的聲譽影響頗大，葉青鸞唯有在妙音會上大出風頭才能挽回自己的形象。
葉青鸞擅長的其實也是舒緩溫柔的樂曲，但為了有反差感，讓人印象深刻，她才冒險選了難度很高的破陣曲。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很努力地練習，手指頭甚至都磨出血來，但還是有好多地方彈錯。
若是有人指出這些錯處，葉青鸞本打算露出傷口展示自己的努力的，但她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姜媚。
這個賤人哪兒來的底氣點評她？
葉青鸞心中惱怒，恨不得立刻殺了姜媚解氣，面上卻還是要保持葉家明珠的溫柔大氣，她微微一笑說：“這位公子說的有道理，姜姑娘能說出這樣的話，技藝應該遠在我之上，請吧。”
人有高低貴賤，琴也有優(yōu)劣之分，葉青鸞用的古琴萬金難求，就算有些瑕疵，也可以被琴音彌補，姜媚拿什么跟她比？
葉青鸞很有底氣，等著姜媚跪下給她斟茶認錯，下一刻，低沉的琴音激蕩開來。
眾人看向臺上，這才發(fā)現(xiàn)秦牧之不知何時登了臺。
秦牧之用的是秦家的傳家之琴，這琴雖未在史書上留名，卻也出自名家之手，音色不輸葉青鸞的。
而且秦牧之彈的，也是破陣曲。
原本勝券在握的葉青鸞瞬間變了臉色，她看看姜媚又看看秦牧之，死死地掐住掌心。
秦牧之怎么會和她彈一樣的曲子？
這不符合比賽的規(guī)矩！
他在這個時候上臺演奏，更像是為姜媚解圍，可外界不都傳他性格乖僻，連給公主授課他都不愿，他怎會為姜媚出頭？
秦牧之天賦極高，幾乎從懂事起就成日泡在樂曲里，他精通的樂器很多，這破陣曲更是信手拈來。
如果說葉青鸞是把眾人帶到了廝殺的戰(zhàn)場，秦牧之則是把雙方交戰(zhàn)的迂回試探還有短兵相接的悲壯都展現(xiàn)出來。
他一出手，高下立現(xiàn)，真正的琴音繞梁，久久不絕。
便是不大精通音律的人也知道葉青鸞剛剛的表現(xiàn)和秦牧之相比實在是差遠了。
原本還在質(zhì)疑姜媚的人全都噤了聲。
趙映雪一直關(guān)注著這邊的情況，她不甘心葉青鸞被壓下去，忍不住提出抗議：“樓主說了，參賽者不得演奏同一曲目，秦公子如此拆阿鸞姐姐的臺，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阿鸞姐姐為了今日的比賽可是把手指頭都磨破了呢。”
葉青鸞自己還沒說不公，趙映雪先幫她說了，眾人立刻憐惜起她來。
秦牧之并不覺得愧疚，沉聲道：“樂曲并無高低之分，今日比賽，比的是編曲的創(chuàng)新精妙和對樂曲的熟練程度，葉六小姐既然冒險選了難度極高的破陣曲，便該承受演奏失誤的后果，而且有人指出錯誤，才能改正進步，葉六小姐不知悔改還咄咄相逼未免有失大家風范。”
秦牧之這話說得挺狠的，葉青鸞的臉頓時火辣辣的。
她知道秦牧之是個音癡，在樂曲方面較真得很，但沒想到他會如此不給自己面子。
不等葉青鸞開口，秦牧之又道：“我違背了規(guī)矩，自愿退出比賽。”
秦牧之主動退賽，便顯得剛剛那番話大公無私起來，眾人也覺得比賽應該公允，不能因為葉青鸞嬌弱、努力，就忽略她演奏里的瑕疵。
葉青鸞從未在這么多人面前丟臉至此，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但眾目睽睽之下，她還不能失態(tài)，氣得把掌心都掐出了血。
“趙公子說的是，和你這樣的天縱奇才相比，我確實還差得遠，能得趙公子指點一二，是小女子的榮幸。”
葉青鸞柔聲向秦牧之表達了敬意，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但大家都知道這位姜姑娘命途坎坷，根本沒什么機會接觸音律，她張口就說我彈得不好，我難道還不能提出質(zhì)疑了嗎？”
秦牧之親自下場，葉青鸞反駁不了，但她絕不能被姜媚壓下去！
葉青行倒是知道姜媚會彈琵琶，但花樓女子誰不會點兒勾欄小曲討客人喜歡，他并不覺得姜媚的琵琶能上得了臺面，因此并未阻止葉青鸞。
光聽樂曲其實挺無聊的，見有熱鬧可看，眾人都跟著起哄。
姜媚不想讓秦牧之為難，正要說話，秦牧之搶先道：“她是我的學生。”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葉青鸞的臉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凈凈。
她也曾想拜秦牧之為師，但幾次登門連秦牧之的面都沒見到，姜媚這樣低賤的人怎會被他收為學生？
裴葉兩家的婚事已經(jīng)不成了，葉青鸞今日本想借著妙音會扳回名聲，順便在太子面前露臉，誰知卻是給他人做嫁衣，讓姜媚踩著她大出風頭。
裴景川對姜媚的偏愛已是人盡皆知，現(xiàn)在又有秦牧之當眾宣布是姜媚的老師，便是出身再怎么低賤，日后旁人都會高看姜媚一眼。
想到這些，葉青鸞恨得眼睛都紅了，她失態(tài)地大喊：“就算她是秦先生的學生，也要拿得出真本事才行，若單單是靠她這張臉拜的師，我不服！”
太過激動，葉青鸞的聲音有些尖利，說出來的話也有些粗鄙，和素日端莊溫婉的形象相差甚遠。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姜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