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尋的身體在兩年前墜海后就已經開始變差，加上懷孕生孩子，基底尤為不穩，這次落水直接發起高燒。
她被安排在專門的客房，醫生檢查過后掛上吊瓶，叮囑傭人注意物理降溫，就離開了。
謝衍換了身居家服回來，發梢還帶著水汽，他坐在床邊沉默地凝視著床上沉睡的女人，眸色深沉地寸寸描摹她的眉眼。
褚尋真的是雙胞胎嗎？
他在外出差并非什么都不做，派人去褚尋老家，還有福利院那邊查，都得到褚尋是獨生女的消息。
就連親戚也說當初她媽媽因為只生了個女兒被嫌棄。
可這位姓楚的楚家大小姐...完全不像認識他的樣子。
沉思間，一道矮矮小小的人影扶著墻慢慢走進屋內，她先是好奇地仰頭打量謝衍幾秒，認出他是從壞阿姨手里救下自己的叔叔，乖乖喊了聲。
喊完又轉過頭，見床比自己高，踮腳才能看見媽媽，嗓音又奶又甜道：“叔叔，你能抱我上去嗎？”
謝衍低頭看向那雙圓潤明亮的葡萄眸子，彎腰，動作輕柔地抱起她，“小心點別碰到媽媽打針的手。”
“我會的，”小寶道謝，可愛的臉蛋皺起，眼里露出擔憂，“叔叔，媽媽多久才能醒來？”
她很輕很輕地摸了摸褚尋蒼白的臉，眼眶蓄起淚水。
都怪那個壞阿姨。
欺負自己，還要推媽媽落水。
眼淚大顆大顆砸落，她嗚嗚小聲哭著。
謝衍沒有哄孩子的經驗，此刻手忙腳亂，視線掃視屋內一圈找到紙巾，連忙拿過來替她擦眼淚。
“沒事了，媽媽很快就醒，”他下意識放緩語氣，“小寶和叔叔一起等媽媽醒來，好不好？”
小寶點點頭。
大多數時候，她都很聽話，這副模樣，像極翻版的褚尋。
謝衍有些恍惚，隨即眸底深處閃過抹復雜，他擦著小寶滿是淚痕的臉，心里的狐疑感越來越重。
小寶哭累了，抬頭盯著眼前的好看叔叔，問：“叔叔，你為什么要找那個阿姨當女朋友？”
謝衍一愣。
“她不是好人。”
小寶氣憤叉腰。
孩子氣話，卻也是最真實的想法。
謝衍失笑，揉揉她毛茸茸的發頂，“那小寶覺得，叔叔算好人嗎？”
這次輪到小寶呆住，她眨巴著眼睛，糾結地擰起眉頭，半晌才為難嘆氣道：“小寶不知道。”
過來找媽媽的路上，她聽到傭人們聊起湖里那條怪物，它是叔叔養的，特別兇狠，吃生肉，會咬人。
壞阿姨就被咬傷送醫院急救了。
小寶不覺得她可憐，如果她沒有故意陷害媽媽，又拉媽媽落水，怎么會受傷？
自作自受而已。
別以為她才一歲多，就當她是普通小孩，什么都不懂。
外公說過，她是最聰明的！
所以叔叔是好人嗎？
在媽媽這件事上，他跳下去救人，確實算好事。
但咬人的怪物是他養的，他同樣是另一個罪魁禍首。
小寶拉住謝衍的手，對他，自己似乎天生有種想要親近的感覺，想貼貼。
“對小寶來說，你救了媽媽，是好人，”她認真開口：“對媽媽...就是壞蛋，很大很大的大壞蛋。”
童言稚語直擊靈魂。
謝衍長睫微微顫動，握成拳的肉手捶打寬大掌心，力道不重，卻泛起細細密密的疼，一路蔓延至心臟，疼得他呼吸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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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保鏢費老勁撈起湖里那條怪物，水面翻騰，湖水濺飛出岸邊，打濕謝衍鞋尖。
“好丑啊。”
懷里小人捂住眼睛，從指頭縫里偷看，嘟囔道。
“丑還要來看？”謝衍后退幾步避開水漬區，居高臨下睨著喂養許久的“寵物”，整張臉面無表情。
當初為了培育這條東西，花了不少，原本打算養著玩，看看它跟烏龜到底哪個長壽。
老宅里的人也知道湖里有這玩意，從不會靠近。
沒想到齊連枝那么大膽。
在老宅明著害人。
謝衍垂眸，遮斂眸中晦暗。
怪物被送去生物研究所，鄒管家重新往湖里投放觀賞魚，漂亮的錦鯉游來游去，小寶喜歡的讓謝衍抱著她去摸。
兩人在湖邊玩了會，傭人來報褚尋醒了，小寶眼睛霎時亮起光，見謝衍腿長步子邁得大，指揮他和自己一起去。
褚尋虛弱靠坐床頭，白皙指尖按揉脹痛的太陽穴，喉嚨因為嗆進水火辣辣的疼，渾身酸軟無力。
那種差點被怪物咬到的驚慌感，即使到安全區域，也讓她毛骨悚然。
謝衍怎么會養那種東西...也不對，他以前干過的事比這更離譜血腥，只是他在她面前從來表現得溫潤端方，才會讓她產生錯覺。
一聯想，就發現他以前對自己足夠耐心溫柔。
褚尋自嘲的扯扯唇角，真是受虐習慣，竟然會想起謝衍的好。
“媽媽。”
人未到聲先到，褚尋望向門口，只見身姿頎長的男人帶著小寶進門，兩人幾乎如出一轍的眉目看得她瞬間怔愣。
尚且渾噩的腦海拉響警報，她幾步上前從男人手里接過小寶，緊緊摟著，黑潤的眸戒備地看著對方。
謝衍：“.....？”
小寶跟媽媽最親，敏銳察覺到她情緒不對，伸出小手輕輕撫摸褚尋胸口，奶里奶氣的安慰：“不怕不怕，怪物拖走啦”
感受到女兒的擔心，褚尋這才稍稍放松，臉貼著小寶嫩生生的臉頰，笑得溫和：“媽媽沒事。”
她柔聲勸慰著，母女倆親昵說著話，謝衍幽深瞳眸里倒映出女人蒼白脆弱的面龐，連語速，嘴角弧度，都跟“褚尋”那么像。
謝衍始終相信直覺。
這位楚大小姐，很奇怪。
雖然身世背景毫無漏洞，可有時候，過于完美，就是漏洞。
他正打算問什么，視線掃到女人的腳，出口的話在唇間繞了圈，變成：“地板太冷，你高燒沒好，別光腳站在地面。”
低低淡淡的嗓音傳入褚尋耳中，她背脊一僵，想到是他跳進湖救的自己，擺不出冷臉，輕聲道：“謝謝。”
坐回床上，把腳收進被子，暖意襲來。
謝衍雖不清楚她為什么露出那樣的眼神，卻感覺得到她的抗拒，略微頷首，主動離開留出空間給母女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