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安比姜政言還擅于觀察這些細節。
“父親是不是想說，直到妹妹的名字被寫上族譜，她都沒當面喚過一聲娘。”
這也是姜時安一直糾結的難題。
從母女相見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關系始終沒有更進一步。
姜時安知道，母親不是沒有做過讓步，她主動找過姜歲歡，也向對方道了歉。
許是道歉的態度不夠誠懇，或者說道歉的時候夾了私心。
那場道歉，非但沒讓母女的關系出現緩和，似乎還比從前更加僵硬了。
姜政言嘆了口氣，“一切罪惡的根源，都源于知瑤對歲歡的嫉妒。”
“如果不盡快把她送走，說不定還會鬧出什么事端。”
他已經為了姜知瑤兩次傷害過姜歲歡。
再這么無止境的縱容下去，姜家維系多年的安定，遲早要面臨分崩離析。
從大局考慮，姜時安也覺得姜知瑤的確該被送走。
可想到母親，姜時安又猶豫了。
“這個時候把知瑤送走，母親那邊……”
姜政言面色冷沉，“也是時候讓你母親從象牙塔中走出來了。”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過度的保護非但不會讓人學會成長，反而還會在縱容之下變得偏執。
姜知瑤是，盛婉書亦是。
外面響起敲門聲，管家進門匯報。
“相爺，大公子，昭陽公主身邊的近侍青黛姑娘有事求見。”
姜政言和姜時安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不明白昭陽公主的人為何會在這時求見。
姜時安說：“認親宴的帖子是送過公主府的，不過今天的宴席上，昭陽公主并未到場。她身邊的婢女這個時候來相府拜訪，背后的原因耐人尋味。”
姜政言對姜時安吩咐，“你去探探的口風，看看對方是何來意。”
按照常理，負責招見青黛的本該是相府夫人盛婉書。
想到昭陽公主在晉朝的地位有些特殊，姜政言擔心妻子應付不來，便讓長子過去一探究竟。
姜時安來到會客廳時，青黛已經恭候多時。
看到出面迎接的是姜時安，青黛連忙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姜大人。”
姜時安抬手虛扶一把，“無需多禮，不知青黛姑娘這個時候來相府拜訪，所為何事？”
青黛示意兩個隨從將禮物盒子提過來。
“公主聽說相府認了一門親，本該親自到場祝賀，奈何她近日身體有恙不便出門，便讓奴婢送些禮物過來賠罪。”
姜時安道：“雖然公主殿下沒親自到場，相府卻收到了公主府的禮金，青黛姑娘沒必要再多跑一趟二次送禮。”
姜時安與昭陽公主交手的次數雖然不多，卻也知道對方并非什么善善之輩。
作為陛下唯一的女兒，很多人都看得出來，昭陽公主對那個位置覬覦良久。
她想做皇太女，未來還想做大晉的女皇。
一個有如此野心的女子，姜時安不認為青黛的到來，只是單純送禮這么簡單。
青黛笑道：“這是公主一番心意，還請姜大人不要推拒。另外……”
話鋒一轉，青黛又說：“公主想請姜小姐明日去府上坐客，哦，奴婢說的姜小姐，是姜知瑤。”
“公主與姜小姐曾經頗有幾分交情，聽說姜小姐并不是相府真正的女兒，公主心中挺遺憾的。”
“相府忽然對外宣布認回一個親生女兒，而曾經倍受寵愛的嫡女一夜之間變成養女。”
“公主擔心姜小姐經受不住這份打擊，便請她入府開解一二。”
“公主說，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姜小姐，在她眼中，永遠把姜小姐當成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要是受了委屈，公主可是要出面為其討公道的。”
當天晚上，阿忍便將青黛這番話，一字不落的轉述給了姜歲歡。
彼時，姜歲歡正坐在桌案前擺弄著最新出爐的火銃。
經過改良，火銃在尺寸方面有了改善，也更適合隨身攜帶，就是威力似乎不如從前。
得知昭陽公主居然在這個節骨眼邀請姜知瑤入府坐客，姜歲歡嗤笑一聲。
“這位昭陽公主，果然比傳聞之中更有意思。”
將火銃收進帶有機關的木箱子內，姜歲歡問阿忍，“姜家給出的是什么態度？”
阿忍回道：“大公子當面推拒了，但昭陽公主的婢女應該是有備而來，說如果明日看不到姜知瑤去府上坐客，她主子會親自過來姜家請人。”
九兒面露一絲擔憂。
“昭陽公主選在這個時候給假貨抬轎，豈不是公然在打小姐的臉？”
“明知相府嫡女已經易主，還在認親宴第二天，堂而皇之的邀請假貨入府坐客。”
“豈不等于告訴外人，在她昭陽公主眼中，贗品比正品更加尊貴？”
姜歲歡意味深長地揉了揉下巴，“昭陽公主應該猜到如果她不在這個時候及時出手，姜知瑤被送離京城是必然的。”
“一旦京城再無姜知瑤，偌大的京城，就少了一個給我添堵的人，她怎么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呢？”
九兒皺起兩道細眉。
“我就不能理解了，從小姐入京直到現在，從未得罪過昭陽公主。她是吃飽了撐的不成，竟然利用假貨來找小姐的不痛快，她圖什么啊？”
阿忍輕輕咳了一聲：“她夫君因為小姐被人套了麻袋。”
九兒哼道：“那麻袋又不是小姐套的，她想替她男人打抱不平，就去找正主唄。”
姜歲歡對二人說：“昭陽公主找我麻煩，為的可不是替她那個無能的夫君打抱不平。”
雖然他沒和秦芷虞正面打過交道，卻也看得出來，昭陽公主并不是那么在意容欽的死活。
否則那日在如意樓門前，聽到容欽說了那么多污言穢語，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天，兩人目光發生過一次交鋒。
她并沒有從秦芷虞臉上看到絲毫與嫉妒有關的情緒。
那個眼神，來源于上位者對對手的挑釁。
在阿忍和九兒不解的目光中，姜歲歡給出答案，“她看我不順眼的地方，源于歸塵。”
阿忍和九兒齊聲說：“護國寺的歸塵大師？”
姜歲歡沒承認也沒否認，只對阿忍交代一句，“細查秦芷虞，知己知彼，才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