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鳶被他這番過于直白,甚至帶著幾分市儈的說辭砸得有些懵。她看著眼前這位氣質出塵,風姿卓然的長老,怎么也無法將他和“缺錢”、“拮據”、“要酬勞”這些詞聯系起來。
這反差實在太大,讓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轉念一想,她現在確實急需一個“擋箭牌”,一個能鎮住場面,又不至于引起華家過多懷疑的人選。
而眼前這位熙九長老,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氣度,都無可挑剔,除了戴面具之外,其他甚至完美得有些過頭。
至于他“缺錢”的理由……
雖然離譜,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或許高人也有高人的難處?
最重要的,是他主動提出的!
反正不管是熙九還是衛影,只要能解決她的麻煩就行。
沈時鳶心念一轉,幾乎沒有過多猶豫,立刻點頭,語氣帶著幾分急切,“那是自然!酬勞方面,長老放心,絕不會虧待!”
管他什么理由,先把人定下來再說!
她清了清嗓子,試探著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那酬勞方面,你看一天一千兩銀子,如何?”
這已是她能想到,既不顯得小氣,又不至于太過離譜的數目。
畢竟,對尋常人家而言,這已是天文數字。
然而,熙九卻并未立刻回應。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面具后的目光深沉,仿佛在掂量著什么。
他不說話,沈時鳶的心便又懸了起來。
是嫌少了嗎?
也是,堂堂玉虛醫學院的長老,或許真的看不上這點小錢。
她暗自咬牙,為了盡快解決這個麻煩,也顧不得許多了。
“若長老覺得不合適,”她急忙補充,“三千兩!一天三千兩,這總……”
話未說完,見對方依舊沉默,沈時鳶心一橫,幾乎是豁出去了,“六千兩!一天六千兩!長老,這已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誠意了!不能再多了!”
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回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沈時鳶以為對方還會繼續沉默,或者提出更驚人的要求時,熙九終于動了。
他嗓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緩緩響起,“不必如此?!?/p>
他頓了頓,語氣恢復了之前的淡然,“一千兩便足夠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在下并非貪得無厭之人。”
話音落下,沈時鳶猛地松了口氣。
“那便多謝長老了?!鄙驎r鳶撫了撫胸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合作愉快,熙九長老。”
熙九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陽光下,他面具的邊緣似乎柔和了一瞬。
“不過,”他話鋒一轉,“此事你我知曉便可,暫時不必在學院內聲張。
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閑言碎語,擾了清凈。”
這正合沈時鳶的心意。她本就不想將華家的糟心事鬧得人盡皆知,更何況是和這位萬人迷的長老扯上關系。
“自然。”她立刻點頭應允,思緒轉得飛快,又補充道,“不過,我也有言在先。
這只是一場交易,我可以隨時終止合約,對方不能糾纏?!?/p>
她必須為自己留好退路,也算是對雙方負責。
熙九似乎對她這個補充并不意外,只是那雙露出的眼眸深邃依舊,看不出情緒。
“應當如此。”他應得干脆。
協議達成,一塊壓在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那我便不打擾長老了。十日后,長老陪我回家,應付一下即可。”她屈膝行了一禮,語氣輕快了不少,“我先去上課了?!?/p>
說完,她轉身便走,腳步都仿佛輕盈了許多,像一只卸下了重擔的小鹿,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熙九凝視著她遠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纖細的身影徹底不見。
他緩緩抬手,指尖似是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面具邊緣。
面具之后,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一絲幾不可察的暖意悄然漾開,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極淺的弧度。
他的鳶兒,還是那么“好騙”。
然而,這難得的溫情尚未持續多久,一個女人聲音自身后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
“熙九長老!”
熙九嘴角的弧度瞬間斂去,轉身看向來人。
只見華采苓正站在不遠處,一身剪裁合體的藕荷色長裙,慢慢向他走來。
與方才沈時鳶那帶著幾分雀躍的離開截然不同,華采苓的每一步都仿佛精心丈量過,禮儀周全得無可挑剔。
“采苓見過熙九長老?!比A采苓在三步開外站定,微微屈膝行禮,動作流暢優美,聲音溫婉,“方才見長老在此佇立良久,不知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方才沈時鳶消失的方向,語氣帶著自然的關切。
熙九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古井深潭,映不出任何情緒。
“無事。”他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不過隨意看看罷了。”
這回答,簡潔得近乎敷衍。
華采苓臉上的笑容不變,依舊溫和得體,仿佛并未察覺到對方的冷淡。
“是采苓唐突了?!彼D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誠懇,“采苓只是想起,長老曾云游四海,見聞廣博,恰好采苓近日遇到了一件事,不知可否向長老請教一二?”
片刻后,熙九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鼻音,算是默許,“講?!?/p>
“是這樣的。昨日是我華家祭祖之日,偶然遇見了三個孩子?!彼屑氂^察著熙九的反應,繼續說道,“那三個孩子粉雕玉琢,十分可愛,言談舉止間,自稱是鎮南王殿下的子嗣?!?/p>
“鎮南王”三個字一出,空氣似乎又緊繃了幾分。
華采苓微微蹙眉,顯得十分不解,“采苓自問也算關注朝堂之事,卻從未聽聞鎮南王殿下有三個孩子。”
她說到這里,抬眼看向熙九,目光誠摯,“采苓知曉長老見多識廣,可曾聽過一些關于王府世子的傳聞。比如,這三個孩子的來歷,他們的生母又是何人?”
熙九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冷不防地反問,聲音比剛才更冷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你問這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