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上人吊三角的眼睛里閃過明晃晃的嘲諷。
語氣中滿是興師問罪的理直氣壯，“本官知道莫將軍對我有諸多不滿，但打狗況且看主人。不知道莫將軍隨意打本官侍從是何意？”
莫知意擰眉。
盯著千上人這張酷似永安公主的臉，看不出半分像他那死去的好兄弟。
想到千卿塵曾經說過的話。
心下冷了幾分。
“本將軍打的又不是狗，何須看他主人。”
“你……”
千上人氣得瞇眼，讓他吊三角的眼睛顯得更加陰鷙起來。
死死盯著莫知意。
來這林州前，他母親永安公主告訴過他，這莫將軍是個拎不清的。
對誰都沒個好脾氣。
若是能看著父親面子上與他交好便罷，若是不能，毀之。
思及此，千上人看莫知意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似的。
嘴角帶著譏誚，“看來莫將軍也只能在我這里逞威風了，希望你回京后也能威風的起來。”
莫知意雖然是粗人，不喜歡玩心眼。
可他不傻。
千上人這嘴臉明顯沒安好心。
但他行得端坐得正，根本不懼他，“那就不勞千公子操心了。我們走。”
莫知意轉身。
帶著部下便要離開。
側身間，千卿塵的身形顯出來。
千上人盯著千卿塵側顏，當即攔下了他們。
“等等！他是何人？因何隨意出入太守府，還有，因何見到本官不跪。莫將軍不該給個解釋嗎？”
背對千上人的千卿塵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
松開，再收緊。
冷眼轉身，抱拳行禮。
莫知意卻道：“他是我二弟，來太守府為我送行，怎么，這都要向你稟報？
千監督史倒是將你的官職權力運用得嫻熟。”
換句話說，濫用職權。
“哼！”千上人很生氣。
屢次被莫知意懟到啞口無言。
卻無話反駁。
干生悶氣。
看千卿塵的眼神都不對了。
“二弟，我們走”
莫知意深深看了眼千上人。
直到帶著千卿塵離開太守府，提著的心才算放下。
“二弟，是為兄疏忽了，只想著離開前與你見一面。卻忘記了千上人與你……”
“無礙的，他之前并未見過我，不會認得我。”
千卿塵擺擺手。
莫知意嘆了口氣，“這千上人怕是在我走后要找你麻煩了，不然我讓張副將留下陪你。”
“不用，我身邊有向左向右便夠了，那千上人再是囂張，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對我如何。
莫大哥一路保重。”
千卿塵都這樣說了。
莫知意也不好再說什么。
囑咐了向左向右好好保護千卿塵，待他回來，少不了他們好處。
然后，翻身上馬。
離開了林州城。
但他行至到城外時，卻遇到了諸多前來送他的百姓。
望著前面舉著雞蛋，饅頭，包子的百姓，一張張不舍的面孔。
殷切的眸子。
莫知意心里沒來由地揪痛。
“老鄉，都回去吧！你們的心意莫某收到了。”
“莫將軍，俺們也沒啥好東西，這些食物你帶上當干糧。”
“是啊莫將軍，若是沒有你，俺們早餓死渴死了”
“嗚嗚莫將軍不要走好不好？”
莫知意心酸得一塌糊涂。
面對千軍萬馬他不曾心軟，可面對依賴他的百姓，他眼眶都酸脹起來。
他翻身下馬。
百姓紛紛圍過來，把家里最好的食物往他懷里塞。
莫知意更是感動到差點掉淚。
張副將早忍不住紅了眼眶。
“莫將軍俺聽說那監督什么史把你告你，你可是回京受罰？”
這？
“不是，莫要聽信傳言。”莫知意一口否認。
“那就好那就好，俺們見山神廟被封了。那些人告訴俺們說莫將軍你愚弄百姓，為了一己私欲不顧百姓死活，大肆建造山神廟，是要回京受罰。
莫將軍你放心，俺們給你作證，你沒有愚弄俺們，俺們是自愿的。山神有靈可是俺們親眼所見啊！”
“是啊！莫將軍俺們給你作證”
莫知意越發感動起來，連聲否認，“莫要聽他們胡說，本將軍本來便是要回京的，只是路過這里見不到的那王太守魚肉鄉里。
才暫時留下等一個處置，如今來接手林州城的太守已經到了，本將軍自然要回京復命。”
他要回京受罰，雖然是真。
但不能讓百姓知曉。
令他們憂心。
不然當真同他回京作證，那帝王最忌諱的便是臣子比他更得民心。
到時，縱然帝王明面不會做什么，那暗地里，誰知道帝王會不會暗殺了他。
安撫好百姓后。
他們離開林州城不遠。
莫知道不放心地開口，“張副將可在。”
“將軍，末將在。”
張副將打馬上前。
莫知意沉聲道：“你留下，悄悄返回城中，暗中保護我那二弟。”
他那般弱，萬一被千上人那狗東西欺負了怎么辦？
張副將抱拳，擲地有聲開口，“末將領命。”
他利索下馬，將掛著禮盒的馬交給其他人。
打算悄悄返回城。
莫知意思索片刻道：“馬，你騎走，以備不時之需。”
他們的馬在來林州城后，為了救快餓死的百姓，便全殺了。
只剩一匹馬應急。
如今他們騎的馬全是千上人運送賑災糧的馬，雖不及戰馬，但好在聊勝于無。
“是，將軍”
張副將重新牽回馬。
莫知意這才帶人離開。
而千卿塵目送莫知意離開不久。
千上人的人便“請”他談話。
一直做隱形人的向左向右見狀不妙，護著千卿塵便打算動手。
千卿塵攔下他們，“不急動手，我隨他們去見見千監督史。”
“公子，不可，莫將軍說……”
千卿塵抬手打斷了向左的話。
“我自有分寸”
他隨千上人的人回了太守府。
千上人一襲華服，坐在太師椅上品著茶。
斜眼瞟著進來的千卿塵。
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一身粗布麻衣，難掩一身矜貴之氣。
身姿修長挺拔。
五官精致。
“呵！長得倒是一副兔爺樣，難怪莫知意護著你。”
“你說什么……”
向右怒了，攥緊拳頭就要沖過去。
千卿塵抬手攔下他。
似笑非笑地看向千上人，“千公子不喜莫將軍，如此貶低我來報復莫將軍，實屬不該。
況且，千公子初來乍到，尚未了解全面便如此詆毀于我，不怕惹來大麻煩么？”
千上人鄙夷地掃了千卿塵一眼。
“嗤！自作聰明，本官可不是嚇大的，你可知道本官母親是誰？若是知道，還覺得我會怕麻煩嗎？”
他自小惹的麻煩少嗎？
他母親都會幫他擺平。
就眼前一個小老百姓，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自然，千公子的母親永安公主確實很有手段……”
說到這里，千卿塵背在身后的手，漸漸收緊，面上依舊云淡風輕，“但在下還是勸千公子一句，好生款待于我，與你有益，不然……”
哈哈哈
哐啷！
千上人重重摔爛茶盞，“你算個什么東西，讓本官好好款待你？
癡人說夢。來人，將他給本官丟出去喂狗。”
眼看外面侍從沖進來就要抓千卿塵。
向左向右趕緊護住他，做出防御姿態。
千卿塵卻不慌不忙，反而推開向左，在花廳旁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挑眉道：“喂狗作甚，千公子可敢與在下打個賭。”
原本千上人根本沒將千卿塵放眼里。
此刻見他這般，眼下多了幾分審視。
高傲仰頭，“無知小民，你拿什么跟本官賭，嗤！”
“命”
千卿塵話一出口。
千上人嘴上不屑，“你的命能值多少錢？”
但下一秒他又道：“賭什么？反正這里也沒什么樂子，本官就當找個樂子打發時間了。”
“賭千公子把我趕出去后，不出半月，會親自來求我回來。”
千卿塵笑了。
一臉高深莫測。
千上人臉上卻是譏誚，“你還真是不知道自己吃幾碗干飯。
好，本官倒要看看，最后誰求誰？”
千卿塵含笑點頭，“為期十五日此時，若是千公子沒來求我，便是我輸。反之則是千公子輸。”
“好，賭注本官也不要你的命，你陪本官下面這些侍從玩玩，本官就饒了你，哈哈哈”
這侮辱的話千上人脫口而出。
千卿塵卻只是眸色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