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醒醒，你快睜開眼睛啊！”
“三娃兒！娘的三娃兒啊！”
所有人都被驚動，紛紛奔著叫嚷處跑過去。
一夜風雪，實在是太冷了。
大自然的物競天擇，沒有任何人可以躲過，特別是體弱的老人和孩子，即便已經把家里最后的被褥裹在身上，即便搭了樹枝棚子，即便點了篝火，依舊在凌晨里悄無聲息的停止了呼吸！
失去家人的哭聲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營地，也讓所有人都警醒起來，瘋狂拍醒各自的家人和鄰居友人。
然后陸續又有壞消息傳出來！
十二村屯將近兩千人，凍死老人孩子和原本病弱之人足有三十多個，就是衛所兵卒那邊，居然也有十幾個！
一時間，所有人都忐忑起來，遷徙塞北這四個字的真正可怕獠牙終于露了出來！
“嗚嗚，爹，你死的好慘啊！一頓飽飯都沒有吃，就這么走了！”
“兒子啊，你不能這么死了啊！你才三歲，三歲啊！老天爺瞎眼了，求你開開恩，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老百姓吧！”
“孩子爹，你死了，我們怎么辦！我也不活了，我要跟你去啊！”
哭喊聲越來越大，甚至壓過了因為天明而重新猖狂的風雪。
有經驗豐富的老人四處奔走，高聲勸說，“大伙兒不要哭了，趕緊準備后事要緊。咱們人生地不熟，可不能這么吵嚷，小心山神發怒，把咱們都留在這個山溝！”
但也有人不相信，破罐破摔的抱怨，“就是一個小山包，哪有什么山神？吃人的鬼還差不多！一晚上凍死五十幾個，這也太慘了！”
“就是，還有一半路程才到塞北呢。天氣越來越冷，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旁人也是附和。
但說歸說，死人到底不能放在營地里，于是各村商量怎么妥善安排。
唐家堡眾人搶到了山洞，昨晚還有人值夜，洞口的火堆一直沒有熄滅，所以老老少少沒一個被凍死。
李二爺爺慶幸之余，也去旁聽了一下別人村子的商議，結果回來時候就忍不住一直搖頭。
當初唐六奶奶凍死，他們當晚就架火堆燒成骨灰了。
但如今這些外村居然畏寒不愿意砍柴，提議把尸體都放一起暫放，等風雪停了，重新趕路時候，埋在山洞里。
自然，死者家屬不同意，想要拿到骨灰，帶去塞北安葬。可是村里人不幫忙，就猶猶豫豫答應下來。
倒是衛所那邊在中午時候就點了火，沒有放棄死去的兵卒……
李老四巡邏回來，瞧著唐甜和唐海不在，就小聲同老爹和唐三奶奶說道，“爹，我看那些人把尸體都放在不遠處的山壁下邊了。他們也沒有拿草簾子之類蓋一蓋，好像招惹了什么小獸，把露出的手掌都啃沒了！”
李二爺爺也是擔心嚇到孩子，下意識往四周看了一圈兒，眼見唐甜帶著唐海在洞口給淘氣小子們分棗子，他才低聲說道，“真是造孽啊，人都死了，還不能早點兒有個著落！這大白日的，就被啃了手，晚上萬一再引了野獸過來，可是要鬧起來了。”
唐三奶奶點頭，“先前大勇他娘那邊，不就是買了肉和燒雞，引了老虎和黑熊下山！”
李老四聽著心虛，趕緊岔開話頭兒，“應該也不至于，外邊風雪大，老虎不見得會經常下山，黑熊更是要冬眠。”
“還是要小心一點兒，年頭不好，山里野獸也餓呢。就說熊瞎子要秋日吃飽了，冬日里才能睡的著啊。肚子咕咕響，瘦的后背像砍刀，它還睡什么啊，怕是夢里就見閻王爺去了。”
李二爺爺不想大伙兒擔心，玩笑幾句。末了又囑咐兒子，晚上一定要警醒，多巡邏。
李秋霜在一邊聽著，趕緊端了一砂鍋的糙米粥給了李老四，“大伙熬夜辛苦，白日里多吃一點兒，省得晚上熬不住。”
李老四干笑，接過砂鍋道謝，“嫂子，這些時日真是沒少吃你們家的糧食。”
“這是應該的！天氣冷，本該我們婦人值夜，你們也沒讓我們一起挨凍啊。出門在外，大伙兒互相幫襯，不能計較那么多！”
李秋霜說的明理，惹得李二爺爺和唐三奶奶，還有附近的村人都是感激夸贊。
日子是艱難，但大伙兒有人出人，有糧出糧，團結在一起，總能趟出一條活路！
又是夜幕降臨，有了親人故去的慘痛教訓，這一次所有人都是竭盡全力想辦法，幾乎都擠進了山洞。
就是唐家堡的山洞也接收了隔壁村的三家人，原本就狹小的山洞，越發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
李秋霜把床鋪頂在洞壁上，唐海淘氣，搶了最外邊的位置，緊挨著唐川，然后才是唐甜和娘親。倒是唐三奶奶惦記兒孫，今晚回去住了，家里的床鋪稍微顯得寬松了一些。
人多眼雜，唐甜不好往外拿東西，所以一家四口晚飯吃的糙米粥。
唐海消化快，幾泡尿就出去了，于是躺在被窩里，他就翻來覆去睡不著。
唐川安慰幾句也不頂用啊，唐甜眼見洞里黑暗，就從空間摸出兩塊糖，給大哥二哥各塞了一塊。
甜甜蜜蜜的滋味，迅速安慰了抗議的胃腸，被窩里也終于安靜下來……
洞口的篝火噼里啪啦響著，李老四帶著幾個人一邊添柴火一邊低聲閑話兒，好似成了冬夜安眠曲的一部分。
唐甜打著哈欠，很快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隱約聽著哪里有些細小的響動，好像有無數只爪子在撥動或者疾行……
她皺著小眉頭睜開了眼睛，還想仔細聽聽的時候，唐海的身側就竄出幾個黑影兒！
電光火石間，她終于想起這是什么了！
山鼠！
她幾乎是瞬間跳了起來，高聲示警。
“快起來，有山鼠！快起來！”
唐川第一個驚醒，順手就扯了弟弟。唐海睡的實誠，還有些懵，想揉眼睛又嚷著，“我的手好疼！”
唐甜嚇的肝膽俱裂，還要撲上去扯二哥，但她卻被李秋霜一把抱起，舉到了頭頂。
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有無數只老鼠涌進了山洞，爬上了各家的床鋪。
剎那間，婦人的尖叫，孩子哭喊，男人們急著點火把和火堆，徹底亂成一團。
但更多的是來不及爬起來的村人在痛呼，“什么在咬我？走開，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