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中人趕緊把話頭兒接了過去,應道,“李大哥,買房子是大事,你有什么條件盡管說。田家大伯和大娘也是真心賣,凡事好商量。”
李老四也沒磨蹭,直接說道,“第一,我們要去府衙換房契,上檔子,然后才給房款。若是做不到,這房子我們不買。
“第二,先小人后君子,為了防備以后有沖突,還要寫個憑證,在場的左鄰右舍們也做個證人,證明這房子是我們雙方公平買賣,沒有任何強迫和不愿。
“第三,三日后我們要搬進來,請田大伯一家盡快搬走,除了你們的行李細軟和木器,其余門窗等不能破壞一點兒。若是有損壞,我們找人修葺,花費多少工錢,田家就要賠付多少。
“就這三點,若是能做到,那就可以買賣了。”
眾人從頭聽到尾,互相看看,都明白李老四是怕田家耍無賴了。
說起來,這些條件也都不過分。田家如今是事到臨頭,危急時候,迫不得已賣房子保兒子,但等兒子救下來了,賭場的人也走了,也許真是要后悔了……
伍中人也是點頭,這些即便李老四不提,他也要幫忙想到的,否則麻煩臨頭,他同樣逃不掉。
“李大哥考慮的沒錯,買賣是買賣,人情是人情,涉及到一百兩銀子呢,雙方正該都小心謹慎一些。”
說罷,他望向田家三口,“大伯,你們覺得呢?”
田老頭兒黑著臉不說話,田老太尖著嗓子喊起來了,“賣個院子居然這么麻煩,這是信不過我們家嗎?我們田家在這住了也二十多年了,倒是讓你們防備的好像要賴賬一樣!”
李老四也不應聲,笑著看了那些賭場打手一眼。
賭場打手也真是會配合,二話不說,強硬扯過田老四,叮叮咣咣又是一頓打!
田老頭兒和老太太又哭又喊護著兒子,也沒少挨踢踹!
領頭的打手狠狠呸了一聲在地上,罵道,“賤皮子,有人高價買院子,你們還拿喬上了,誰給你們的底氣啊!趕緊給我賣,今日拿不到銀子,你們就一家去見閻王爺!”
“嗚嗚,賣,我們賣!”田老太雙手拍地,哭的慘烈,“老天爺啊,我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老了老了,還要受這樣的罪啊!”
到底是多年老鄰居,即便平日有些小矛盾,這會兒眾人看在眼里,還是忍不住心里憐憫。
唐甜看出來了,心里冷笑,臉上卻滿滿都是天真,奶聲奶氣同李老四說道。
“四舅舅,他們為什么哭啊?二姥爺說,子不教父之過。他們是后悔沒有好好教導自己的兒子了嗎?是不是他們的兒子像我大哥一樣讀書,就不會去賭錢了!今天也不用賣了爹娘的院子還賭債了?”
“是啊,我也這么想呢!都說墨池府學風興盛,還有麓山這樣的好學院,按理說這里的孩子應該讀書的更多,也更明事理知孝道啊。沒想動,一樣有不成器的!”
李老四一邊搖頭,一邊嘴里嘖嘖有聲,好似為了墨池府虛有其表很遺憾一般。
周圍眾人聽得皺眉,身為墨池人,他們很驕傲。但這會兒被外人同情質疑,簡直就是把他們的臉面扔地上踩呢。
自然,對于給墨池抹黑的田家人也沒了同情的心思。這樣的驢糞蛋,趕緊滾出湯鍋,才是硬道理!
有個白胡子老頭兒,干咳兩聲開了口,“田老蔫兒,你們也別哭了。要不要賣院子,趕緊決定吧。大伙兒跟你們做了這么多年鄰居,也愿意幫忙打證言。你們拿了房款,趕緊把小四的禍事了了,以后搬遠一些,別再讓他沾染賭癮,好好找點兒活命營生吧。”
其余人也是紛紛開口,“是啊,田大叔,院子賣了,以后還可以買回來。到底是看好小四,讓他走正路要緊。”
田老頭兒一家難堪,到底沒了一點兒掙扎希望。
于是,有人熱心腸的準備了紙筆,寫了一份證言,自愿賣院子,三日后搬家,保持房屋完整等等,都一一列好,然后周圍鄰居七八人按了手印兒。
田老太哭咧咧求了鄰居,把兒子送到附近醫館。
田老頭則拿著舊房契,跟著李老四等人去府衙換新房契,當然賭場眾人也是晃晃悠悠跟著后邊,防備田老頭兒拿了房款逃跑了。
這會兒,剛剛過了午時,府衙的書辦們還在堅守崗位。李老四塞了一塊碎銀子,房契就順利換好了,上了檔子。
只不過,聽說院子要落在唐甜這個小丫頭名下,所有人還是免不得驚訝了一下。
但李老四說得好,家里寵外甥女呢,以后這院子要做嫁妝,大伙兒也就沒多問了。
畢竟這世上有把閨女當貨物的,例如田家,自然也有寵閨女如同眼珠子,比如這小小年紀就有一座大院子的……
賭場打手們拿了一百兩的通兌銀票,心滿意足的走了。
伍中人也得了五兩的辛苦銀子,一迭聲的保證,他會負責跟進,確保院子不受損害。
李老四和唐甜這才帶著房契,匆忙跑向城門,同李金匯合去了。
只有田老頭兒站在大街上,欲哭無淚……
唐家堡的村口,李秋霜難得從家里走出來,站在大樹下張望。
有村人從田里回來,笑著打招呼,“秋霜嫂子,這是你家爬犁還沒從城里回來啊?”
“是啊,”李秋霜點頭,也是笑著應道,“往常午飯前就回來了,今日許是路上耽擱了。”
村人安慰道,“別惦記,李二叔家的兩個兄弟一起進城,就算有事也有個照應。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正說著話兒,李二爺爺吃了午飯也背著手溜達過來,同樣問道,“這是怎么了,聚在這里?”
秋霜不想老爺子擔心,就道,“二叔,沒什么事,吃完飯出來走走。咱們村的田里好像很干凈啊,雪融了,也沒看見多少雜草。”
“是啊,這可真是不錯。我一直惦記積雪早點兒融了,點火燒荒呢。這么看,還能省點麻煩。”李二叔很高興,看向遠處的田地,真是滿眼的希望和歡喜。
村人想說什么,卻突然眼尖嚷道,“哎呀,嫂子,那是不是你家馬爬犁?”
“是,是!”李秋霜驚喜的迎了上去。
同樣,唐甜也看見了娘親,站在爬犁上揮舞著小手,“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