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在大牢里看到陸嶂帶燕舒過來看望,祝余還覺得應該是考慮到之前自己和燕舒的交情,所以順便著就把她帶過來了。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外面那段時間,陸嶂那種表面上很聰明能干,實際上事事處處窩窩囊囊,根本沒有自己主心骨兒的性子著實是把祝余給煩得夠嗆。
所以她也很難相信陸嶂會真的有多大改變。
可是今日看到他帶著燕舒前來赴宴,并且也沒有欲蓋彌彰地將燕舒扮做什么隨從之類的,而是大大方方以夫人的身份隨他前來,并且看起來打扮得也非常漂亮。
燕舒本來就是一個修長的高個子,雖然皮膚不若錦國女子那般白皙,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健康美,這會兒穿了一身裁剪比較簡潔合體的裙子,看起來十分惹眼。
尤其是外界之前都盛傳羯國的郡主模樣丑陋,滿臉橫肉,兇悍猶如母夜叉一般,甚至什么“一巴掌寬護心毛”的鬼話都說得出來,今日到場的賓客或多或少也都有所耳聞,再加上這些人都是見風使舵慣了的,察覺出鄢國公并不喜歡陸嶂與羯國郡主之間的婚事,所以對那些鬼話也是自然而然的信了一大半。
正因為如此,今日忽然看到了那羯國郡主本人,竟然生得頗具異域風情,有一種英姿颯爽的風采,原本鬧鬧哄哄的現場頓時就安靜了許多,有的人看著燕舒都懵了,做夢也沒想過名聲彪悍的羯王,竟然生出了這么漂亮的女兒。
這屹王妃的模樣和外界的傳聞也未免差距太大了吧!
鄢國公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眼神不悅地打量著陸嶂,似乎在無聲地責問他為什么要這么不識相,把那羯國女子帶過來做什么,對一旁的燕舒則是瞥都沒有瞥過一眼,打定主意要將她無視到底。
燕舒一直都知道鄢國公對她的惡意,所以這會兒鄢國公不睬她,她也不睬鄢國公,就只是站在陸嶂身側,繃著一張臉,沒有什么笑模樣。
之后就來了兩名丫鬟,恭恭敬敬地把燕舒帶著引到后宅去,那里是女賓客的設宴所在。
燕舒跟著那兩個丫鬟離開的時候,看起來表情也是不大開心的,估計她心里的想法和祝余差不多,一想到要面對后宅里面那些夫人小姐的打量凝視,還要與她們裝模作樣的搭訕閑談,嘴都還沒有張開就先感覺到身心俱疲了。
“早知如此……”祝余嘆了一口氣,遠遠地目送著并不知道她也在場的燕舒離開前庭,心里有點遺憾。
陸卿不用聽她把話說全就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對她搖了搖頭:“不要胡思亂想,你看看咱們現在坐在什么地方?!?/p>
祝余失笑。
別說,自己還真的是有些想多了。
就算今日自己偽裝成那個趙弼族親的娘子一同前來,能夠和燕舒在后宅的宴席上遇到,那又如何呢?
不管私下里對燕舒待不待見,她都是正兒八經的屹王妃,是非常尊貴的,到了后面也是要和鄢國公家的女眷們坐在一處。
別說自己貼了假皮,燕舒沒辦法直接就認出自己,就算自己有那么大的膽子,跑過去偷偷暗示她一番,兩個人難道還敢公然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嗎?
真要是那么做,就算是燕舒的嘴巴比什么都嚴,旁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哪能瞧不出這里有什么不對勁么。
所以無論自己今日是以什么身份前來赴宴的,她都沒有辦法接近燕舒,更不可能給她作伴。
思及此,祝余也只有暗暗嘆一口氣的份,希望鄢國公夫人請來的女眷言行得體一些,不要有人為了討好鄢國公夫人就去故意在燕舒面前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畢竟鄢國公夫人之前可是一心想要讓陸嶂娶自己的娘家人,來個親上加親的,即便最后這個念頭未能實現也并不是燕舒的過錯,而是錦帝賜婚,但是人嘛,不敢遷怒錦帝,對燕舒可就不一定那么客觀公正了。
而祝余更希望的是燕舒今日能壓得住火兒,不要因為有人趨炎附勢,故意擠兌,就真的與人動氣。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斗不過一群狼。
到時候空惹一肚子氣,陸嶂那個人也未必有魄力在外祖面前給她撐腰。
過了一會兒,壽宴開席了,賓客陸陸續續落座,陸卿和祝余周圍也都坐了人,兩個人便不再多說什么,尤其是祝余,擺出一副跟著兄長出來給遠方親戚賀壽的拘謹模樣,一切交給陸卿去應付。
畢竟兩個人今天都算不上什么“行得正坐得直”,兩個冒牌貨,開一張嘴來講話,無論如何都是要更保險一些。
陸卿不愧是之前在朝堂內外與那些人周旋過的人,可以說是十分放松,游刃有余,臉上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嘴里面對別人的詢問有問有答,說出來的話都是那種乍聽起來似乎十分坦誠,仔細品一品又會發現這廝根本是一點兒干貨都沒往外說,說出來的全都是比泡沫都還虛的空話。
不過因為他們冒名頂替的這一家子族親實在是混得不夠風光,周圍的人在確認了他們是誰之后,很快就對這兩個不成器的遠親沒了興趣,轉而去同別人寒暄攀談拉關系了。
祝余不知道前面那些達官貴人的席上是不是菜肴會更好一些,他們這后頭的幾桌,都在犄角旮旯里面,菜色算不上多么驚艷,都是一些尋常人咬咬牙也能花錢買到的東西。
不過這鄢國公府的廚子到底是不一樣,手藝的確精湛,本來平平無奇的菜色,吃到嘴里味道還是可圈可點的。
祝余沒有碰酒,畢竟她是來等著看戲的,若是喝得醉眼迷離,那可就耽誤了正經事。
大概是酒過三巡的時候,原本一直在后宅招呼的壽星婆婆、鄢國公夫人也被兩個丫鬟攙扶著到前庭來了。
原本各自寒暄聊天的賓客連忙停下正聊著的話頭兒,起身朝鄢國公夫人拱手作揖,口中紛紛說著恭賀壽辰的話。
此時天還沒黑,夕陽的余暉金燦燦地撒滿院子,正好照在鄢國公夫人的那一身裙子上,一時之間,整個院子仿佛都變得流光溢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