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把同賈家娘子問過的事情，幾乎又對賈家這兩兄弟分別問過了一遍。
賈家老二賈暉似乎已經(jīng)摒棄了一切世俗的欲望與需求，飯菜對他沒有什么誘惑，這簡陋的監(jiān)牢也沒有讓他多生出幾分委屈和憤憤，不卑不亢，有問有答。
賈家老三賈彬則訥訥不言，問三句話才能擠出一句答語，結(jié)結(jié)巴巴，支支吾吾，人抖得好像篩糠一樣。
答出來的話倒是與他二哥并無兩樣。
兄弟二人對于賈俊平日的飲食起居，說起來頭頭是道，但是絕口不提鹿血酒，祝余也故意避開了這個事情只字未提。
賈暉比賈彬淡定許多，在被祝余詢問的過程中，還能反過來問祝余是不是對仵作的結(jié)論有什么不太認可的地方，否則為什么要把他們所有人都扣在大牢里面，他很擔(dān)心家中年邁的父母和年幼的侄兒。
祝余并沒有理他那些，對于這些反問一律充耳不聞，把自己要問的問過了，需要的答案也得到了，便起身就走，一副公事公辦走過場的樣子。
左長史溫啟明的說辭倒是沒有什么變化，聽獄卒說，帶到大牢之后，唯一被訊問過的就是他，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依舊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殺人，自己是冤枉的，他進去書房只看到了一副大畫，壓根兒沒有看到賈俊的尸首掛在梁上，若是看到了，早就跑去報官了，又怎么可能在里面傻傻等那么久。
祝余把手里的飯放回桌子上，她對這大牢里面的飯菜當(dāng)然不會有多大的興趣，但是從賈家娘子的反應(yīng)就不難看出，即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人也依舊無法對抗骨子里的饑餓感，忍或許是能忍得住的，但是如果說在這種時候看到了食物，不免還是會受到吸引。
但是如果是因為心懷鬼胎而無比緊張，一直緊繃著，惴惴不安的人，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方才連溫啟明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唯獨賈家的兩兄弟，那還真是一點口腹之欲都沒有。
這心里頭得是緊張成什么樣啊……
陸卿叫來獄卒，對他說：“你帶人去將左長史溫啟明與賈家的兩兄弟分別關(guān)在兩個刑房里面，讓他們吃點皮肉之苦，但是不要傷筋動骨，只是表面上受些罪便是了，看看他們肯不肯招。”
“這……”獄卒有些疑惑，“左長史……和賈家兄弟……全都用刑啊？”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祝余在一旁瞪了他一眼，覺得若是父親真的能夠振作起來，朔地上上下下需要重新立規(guī)矩的地方可太多了。
獄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話太多了，趕忙去招呼弟兄們動起來，剛要走，又被陸卿叫住。
“如果他們這樣還不肯招，那便弄些刑具放在一旁，擺弄擺弄，架勢做足，看看他們是什么反應(yīng)，不要真的用在那幾個人的身上。”他叮囑那獄卒。
獄卒得令連忙應(yīng)聲，跟著其他幾個人下去辦事了。
陸卿和祝余坐在桌旁等著，等了一會兒，獄卒還沒回來報信兒，倒是來了一個祝成身邊的護衛(wèi)，就是之前被派出去尋找畫布的幾個護衛(wèi)當(dāng)中的一個。
那護衛(wèi)告訴他們，他們滿都城的布坊都詢問了個遍，沒有一家布坊曾經(jīng)賣出過那么大的一塊布，聽都沒聽說過。
于是他們就按照祝余之前的提醒，又去打聽畫師，這回還真有了收獲。
在都城當(dāng)中有一個落魄畫師，平時只能靠在實際上擺攤賣畫，也賣不出去什么。
在祝成帶著人巡邊那幾天里，忽然一日，有人找上那個落魄畫師，問他能不能在一天一夜之內(nèi)完成一幅巨大的畫，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精細的要求，并給出了不菲的酬勞。
那落魄畫師都快要餓死了，一聽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當(dāng)然不會往外推，趕忙答應(yīng)下來，之后就被人帶著從龐家的后門進去，待到一間廂房里面關(guān)起門作畫。
畫師為了賺那一筆豐厚的酬勞也是拼了老命，幾乎不吃不睡，硬是一天多的功夫就給畫好了。
龐家的下人過來看過，確定是一幅完整的畫，對于畫了什么似乎都并不在意，給那畫師送了一些飯菜來，叫他吃飽肚子就給打發(fā)走了。
那畫師只知道自己賺了這樣的一筆好錢，至于龐家要那么一幅雖然大，但是卻十分粗陋的畫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護衛(wèi)告訴了他們這件事之后便準備離開。
祝余叫住他，問他這件事是否也已經(jīng)告知了祝成，得到了肯定的答復(fù)。
“王爺說，關(guān)在大牢里的兇手，要如何處置都由二位做主。”護衛(wèi)說。
祝余便擺擺手，示意護衛(wèi)離去。
“這不就對上了么！”祝余對這個結(jié)果還是相當(dāng)滿意的，“既然這幅畫那么大，需要人畫那么久才能畫完，整塊畫布處理起來的確不容易。
賈家上上下下都沒有找到銷毀這幅畫的痕跡，估計畫布壓根兒就不在賈家。
當(dāng)初溫啟明離開之后，有人扯開預(yù)先留好的繩索活扣，迅速將畫布卷起來，送到后門或者某一處偏門，讓事先等在那里接應(yīng)的人拿走，偷偷送回龐家，是銷毀還是藏匿，暫時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說，咱們先前的推測已經(jīng)得到了印證了。”
“那就等等看一會兒獄卒那邊什么說法吧。”陸卿對這一切都有一種意料之內(nèi)的淡定。
過了一會兒，獄卒跑回來，告訴他們，方才幾個人按照兩個人的要求，對那三個人動了一點刑，讓他們吃了點皮肉之苦，但是三個人嘴巴依舊很嚴，看到刑具雖然都嚇得面無血色，但是卻誰也不肯松口。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勉強了，刑具收一收。”陸卿對獄卒說，“聽說朔國男子很多都喜歡喝鹿血酒來調(diào)養(yǎng)身體？
這幾位在牢里也吃了些苦頭，估計這會兒也需要補一補，你叫人出去，到外面買一小壇回來，給他們?nèi)齻€一人來上一大碗，也算是補一補這兩日的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