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跟在陸卿身后,一路往西市那邊跑,越靠近西市的時候,周圍就越是熱鬧。
有人方才擠在最前面該看的都看到了,這會兒正一邊往外走一邊給身邊沒有看到砍頭場面的同伴繪聲繪色地講述。
還有的人方才就在后頭,擠不進去,這會兒拼命想要擠到前頭去,也不知道是想要看熱鬧,還是也聽信了什么妖道有道行,血肉能治病。
陸卿不著痕跡地示意符箓走在最前面開道,讓祝余跟在符箓后面,自己則跟在祝余身后,這樣一來有了符箓這個人高馬大的彪形大漢開道,擋在前面的人幾乎都被他擠開到一旁去,祝余緊隨其后,只管亦步亦趨跟著便是了,根本不用擔心被人擠著或者推推搡搡。
在這種混亂的場面,以及擠不過他們的人嘰嘰歪歪的抱怨聲中,四個人總算是擠到了前頭,祝余也從人縫里面看到了刑場里面的情形。
別看之前她遇到的那個嬸子說起話來膽子挺大,但是去弄死人的血肉這種事,說是一回事,真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刑場里面倒著一具無頭尸,身上穿著死牢的囚服,看那身高體量,的確與嚴道心沒差,只是頭已經沒有了。
祝余知道,依著規矩,像這種由皇帝親自判了死罪的人,在被斬首之后,尸首是不可以被家人收走的。
斬首后,死囚的頭顱過后會被懸掛在城門上頭,掛足三日,以警示他人,之后才會和尸首一起用草席潦草地卷一卷,丟去亂葬崗,任由那里的野狗撕咬啃食。
這基本上算是對這死囚最大的懲罰和羞辱了。
這會兒人頭已經不在,估摸著是被劊子手和監斬官拿去掛城門了,在這里就只留下了幾個衙差模樣的人,守著已經沒有了頭的身子。
在那無頭尸身附近有那么一兩個人,手里捏著布頭,戰戰兢兢,躡手躡腳,想要靠近,用手里的布頭沾一些血,卻又不敢,一直在糾結和嘗試。
陸卿兩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攥得指關節都發白了,手臂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祝余連忙在一旁攔著他的胳膊,似乎怕他事已至此了還因為壓不住火兒而做出什么沖動的行為來。
陸卿就那樣兩眼血紅地瞪著刑場上的無頭尸,一直到那幾個百姓蘸完了血快速跑掉,幾個衙差上前來拿個草席把無頭尸裹了起來。
陸卿腳下動了動,似乎是被這一幕刺痛,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悲痛,想要沖過去。
祝余連忙示意符文符箓,兄弟兩個一左一右捉住陸卿的手臂,又是拉又是拽地把他從刑場旁拖走了。
四個人就這樣往回走,陸卿好像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樣,目光渙散,任由符文符箓在兩側架著他,祝余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四個人回到了云隱閣,熟門熟路地繞到他們的那間小院兒,才忽然齊刷刷地神色一變。
方才還有好像被人抽了筋一樣的陸卿,眨眼之間就恢復了正常,祝余也把頭上的帷帽摘掉,用手在臉旁扇了扇風:“剛剛跑得急,本來沒覺得,沒想到跑熱了之后這帷帽這么不透氣,把我的汗都給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