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瑞王的奏折如飛雪般堆滿了老皇帝的書案。
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不外乎如此。
老皇帝勃然大怒,把瑞王一貶再貶,最后竟然將他廢為庶人,圈禁府中。
周渡得知后唏噓不已,瑞王也是挺慘的,他的那些忤逆行徑有一半都是老皇帝有意放縱的緣故。
老皇帝養(yǎng)蠱似的操縱著已經(jīng)長成的三個皇子,養(yǎng)大他們的胃口,放任他們的野心,最后再名正言順地一網(wǎng)打盡。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老皇帝這些手段哪是對兒子啊,分明是算計仇人呢。
就是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給誰騰位置,畢竟這萬里江山總得有個繼承人。
隨著瑞王一派的倒臺,定王和榮王的灶被燒得越來越熱,站隊的朝臣們都以為儲君會在這兩位皇子中誕生。
定王是元后之子,是嫡長子,娶的是丞相嫡女,母族掌握兵權(quán),身份、權(quán)勢他都有,唯一的缺點就是因為年幼喪母,皇帝忽視,為人有些溫懦沒主見。
但是對于朝臣們來說,有一個性格溫和、沒有主見的君主,并不是什么壞事。
自古以來,君強臣弱,君弱臣強,君主如果溫懦,臣子就能掌握話語權(quán)。
但老皇帝的態(tài)度卻讓人摸不著頭腦,因為他明顯表現(xiàn)得更中意榮王。
三皇子榮王之母是宮中唯一的貴妃,他娶的是兵部尚書的嫡次女,對于儲君之位也很有一爭之力。
皇后因為靈妃流產(chǎn)的事情被幽禁,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如今就落在了貴妃手里,榮王有一個在后宮中身居高位,手掌大權(quán)的母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優(yōu)勢。
瑞王出事之前,榮王和他走得很近,朝臣彈劾瑞王時,也有人趁機踩榮王,可老皇帝卻并沒有連帶著處罰榮王,那些彈劾榮王的折子都被留中不發(fā),不由得讓人揣測起帝王的用意來。
“夫人,你快去救救世子吧。”顧宴山身邊的侍從長松著急地說道。
周渡嚇了一跳:“長松,你這是怎么了?世子出什么事了,慢慢說。”
長松道:“榮王在府中設(shè)宴,邀世子赴宴,世子先前已經(jīng)拒絕了幾回,這一次實在推辭不過就去了,世子讓我回來找夫人拿個主意,好叫他早些脫身。”
永寧侯父子雖然是皇帝的人,可如今奪嫡進入白熱化,定王和瑞王兩方都想拉攏他們,跟盯著兔子的鷹似的,真是麻煩。
偏生還不好得罪了哪個。
“你且說我病了,讓世子早日回來。”周渡為了不進宮,這段時間也總稱病,倒是不會讓人懷疑。
長松:“是。”
給顧宴山一個跳脫的借口,至于他能不能順利脫身,就看他的本事了。
周渡原本想看會兒書,這會兒也看不下去了。
“夫人,有聞將軍的信。”蓮青正好拿著信進來。
周渡眼睛一亮:“趕緊拿來。”
周渡將信拆開看了,就是簡單地報平安,以及一些禮節(jié)性的慰問,只是她太了解聞昭了,他給她寫信不會用這種平淡的文字。
如果用了,就是要掩人耳目,真正要傳達的信息要用暗語解開。
他們年少時就用這種方式通信。
雖是青梅竹馬,可后來年紀漸長,礙于男女大防,也不好時常見面,見面也有長輩看著,說話舉止都要注意禮節(jié),不可逾越。
就連通的信件也會被父母檢查。
久而久之,他們就研究出了一套屬于彼此的暗語。
周渡從書架上找出一本書,對著信件查找書本中對應的字。
“與七結(jié)友,乃帝暗中牽線。”
原來如此。
周渡心里的最后一點疑問也被解開了,老皇帝費盡苦心,把成人的皇子們養(yǎng)成蠱,互相廝殺,就是為了肅清朝堂,給七皇子鋪路。
他把別的皇子拉出來溜,讓七皇子躲在幕后積蓄力量,韜光養(yǎng)晦,只是不知道朝堂上如今有多少人暗地里投靠了七皇子呢?
老皇帝為數(shù)不多的父愛,全給七皇子了。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夾在定王和瑞王之間左右為難了。”
周渡思慮良久,聞昭是不會騙她的,這從龍之功,值得一賭。
“濯錦!”顧宴山帶著一身酒氣進屋,周渡捂著鼻子:“快帶世子下去洗漱,再拿些佛手柑來祛味。”
顧宴山見她反應這樣大,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退了出去,嘴上卻道:“就你最是嬌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掉進泥塘了。”
顧宴山被帶下去從頭到腳換了個遍,才被允許再進屋。
“爹可回來了?”周渡問道。
“就是爹把我?guī)Щ貋淼摹!鳖櫻缟酱诡^喪氣道:“我的名聲可是全毀了。”
周渡:“怎么說?你把榮王打了?”
顧宴山被噎了一下:“你覺得我像傻子嗎?再說了,我要真打了榮王,還能好好地坐在這里?你這會兒都該去牢房里給我送飯了。”
他解釋道:“長松說你病了,讓我早些回來,結(jié)果榮王的幕僚聽了笑話我懼內(nèi),說我又不是大夫,回來也沒用,拉著我不讓走。”
周渡不解:“那跟你的名聲有什么關(guān)系?”
“后來酒過三巡,爹突然到榮王府上把我揍了一頓,說你生病在家,我卻不知體諒你,居然在外飲酒作樂,不堪為人夫。”
顧宴山越說越委屈:“那伙人見爹揍我,攔都不敢上來攔,還說把我當好兄弟呢,呵呵。”
周渡忍俊不禁道:“爹也是為了救你呀,有了這么一遭,以后誰還敢和你喝酒套近乎?如此一來,也不用擔心壞事了,一勞永逸,姜還是老的辣呀。”
顧宴山糾結(jié)道:“話雖如此沒錯,可是丟人的是我啊……”
“好了好了,我有要事跟爹說,你也一起來吧。”周渡沒工夫安慰顧宴山被打擊的心靈。
書房里,周渡將聞昭書信傳達的意思告訴了永寧侯和顧宴山。
周渡知道,聞昭將皇帝的意思告訴她,就是遵循皇帝的意愿,為七皇子拉攏永寧侯府和世家勢力,所以沒什么好隱瞞的,從龍之功,不是一個人、一家人吃得下的。
永寧侯聽完,神色凝重:“原來如此,聞世侄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告訴我們這件事,應該也是皇上的意思。”
“太早,不利于皇上肅清朝堂,太晚,又對七皇子奪嫡不利。”
周渡點點頭:“我認為,保皇黨就是皇上給七皇子培養(yǎng)的班底,我們?nèi)缃瘢挥门碌米锒ㄍ酢s王,只需要一心聽從皇上的命令就夠了。而且,現(xiàn)如今,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表現(xiàn)出親近七皇子的樣子。”
永寧侯贊許地說道:“渡兒所言甚是。好啊,無論如何,現(xiàn)在心里總算是有個底了。圣心難測,這段時間真是愁得我頭發(fā)都快掉沒了。”
兩人說了許多,這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還有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
永寧侯看著呆頭鵝一樣的兒子就來氣:“你啞巴了?”
被人拉走也沒辦法脫身,還得他親自去救,不省心的東西。
顧宴山扯了扯嘴角:“人家兄妹都通上密信了,咱們父子還不能心有靈犀?不用我開口說話爹應該就明白我的意思才對。”
周渡:“……”關(guān)注點不用太歪。
永寧侯:“……令人作嘔。”誰跟蠢兒子心有靈犀?吃醋也不用拿他做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