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整個廳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夏夫人僵立在原地,保養得宜的面容此刻扭曲得不成樣子。她的瞳孔劇烈收縮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這......這是夏青黛?\"
夏夫人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干澀得可怕。
乾坤鏡內,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在眼前晃動,讓她一陣眩暈。那個被她嫌棄了十幾年的女兒,如今竟以這般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那個白螢竟然是夏青黛!\"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精心梳理的發髻散落幾縷,襯得她狀若瘋婦。\"不可能!這一定是騙局!\"她踉蹌著后退幾步,撞翻了身后的青瓷花瓶,\"嘩啦\"一聲脆響,碎片四濺,在死寂的廳堂里格外刺耳。
\"不僅僅是這樣......\"那跪在地上的奴仆顫抖著說道,\"夫人......您知道小桃吧......自從小姐把她帶去玄天宗之后,我就聽說了,小桃......小桃竟然被玄天宗收為正式弟子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劈在夏夫人頭頂。
玄天宗的正式弟子!
那是多少世家子弟、王侯貴胄做夢都不敢想的身份!
莫說是正式弟子,哪怕只是個記名弟子,都足以讓凡俗界的權貴們爭破頭。
可如今,那個曾經在夏府里唯唯諾諾、任人使喚的小丫鬟,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仙門中人?
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夏夫人的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凍得她渾身發抖。
\"胡說!\"她猛地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得幾乎撕裂,\"你當我是傻子嗎?你簡直在胡說八道!\"
夏夫人渾身顫抖著,染著蔻丹的指甲幾乎要戳進那仆人的眼珠。
她的聲音激動地變了調:\"給我往死里打!打爛這張胡說八道的嘴!\"
那仆人癱軟在地,額頭在青石板上磕得砰砰作響:\"夫人饒命!小的句句屬實啊!\"他的前襟早已被冷汗浸透,在地上映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就在板子即將落下的剎那,一道蒼老卻威嚴的聲音炸響:\"我看誰敢!\"
夏老夫人拄著沉香木拐杖疾步而來,身后跟著面色鐵青的族老們。那根雕著蟠桃的拐杖重重杵地,震得滿堂寂靜。家丁們慌忙扔下刑具,跪了一地。
\"娘!\"夏夫人聲音發顫,\"這刁奴竟敢胡說八道......\"
\"閉嘴!\"夏夫人的母親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夏夫人鬢發散亂。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兒媳的下巴:\"你還要瘋到什么時候?當年虐待親生骨肉,如今連實話都聽不得了?\"
夏夫人的母親顫抖著收回手,渾濁的眼中滿是悔恨:\"你這個蠢婦!\"
夏夫人的大伯鐵青著臉,指著她的鼻子罵道:\"看看你這些年都干了什么好事!整天把那個冒牌貨夏雨薇捧在手心,對青黛不是打就是罵。夏雨薇排擠她,你也視而不見,根本就不把青黛當成你的女兒,現在可好,人家已經是化神期的大能了!\"
\"化神期啊!\"二叔激動的聲音都變了調,\"連煉虛期的高手都不是她的對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他一把揪住夏夫人的衣領,\"就憑青黛現在的實力,莫說恢復我們家族往日的榮華,就是你想當皇帝,那也是易如反掌!\"
夏夫人的母親聽到二叔這么說,更是激動道癱坐在地上,她失神地望著地面,嘴唇不停顫抖:\"完了......全都完了......我到底是生了一個什么女兒啊!怎么會這樣?青黛啊......我的青黛啊......\"
\"都是你這個毒婦!\"夏夫人的父親也雙目赤紅,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當年若不是你偏疼那個養女,處處刁難青黛,我們何至于此!\"
其他家人也紛紛圍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憤怒與懊悔。那些曾經同情夏夫人喪夫喪女的人,此刻都換上了鄙夷的神色。
\"我早就說過雨薇那丫頭心術不正!\"
\"放著親生女兒不疼,去疼一個外人,真是瞎了眼!\"
\"現在好了,青黛肯定不會認我們了......\"
“原本這本是破天的富貴啊!你可知道若是你當初好好地對待青黛,我們家族現在會是什么樣子嗎?就連一個小丫鬟都能成為玄天宗的正式弟子,我們家的人不還是要天得天,要地得地啊。你的侄子,現在也能去玄天宗當正式弟子了啊......”
滿屋子人七嘴八舌地數落著,卻無人記得那個寒冬臘月,他們路過偏院時,對蜷縮在雪地里的小青黛視而不見的樣子。更無人提起,當年夏青黛成為整個王城的笑柄時,是誰忙不迭地和她撇清楚關系。
他們沒有給過她半點愛護......
就連她在最悲慘的時候,根本沒有一個人出面幫過她,哪怕幫她說一句話都沒有過......
夏夫人呆立在眾人的指責中,耳邊嗡嗡作響。
\"當皇帝\"這三個字不斷在腦海中回蕩,荒謬得像個笑話,卻又真實得令人窒息。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夜,年幼的夏青黛跪在院子里,渾身濕透地哭訴,她沒有欺負夏雨薇。
她并不是不知道真相,但是當時她是怎么做的?對了,她不僅沒幫青黛證明清白,還嫌棄她辱了雨薇的名聲,讓人往院子里潑了一盆冷水...
\"噗通\"一聲,夏夫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她整個人像一朵凋零的花,臉色灰敗到了極點。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廳堂外,初夏的陽光依舊明媚,卻再也照不進這個充滿悔恨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