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你也幫幫我唄。”凡梁浩舔著個臉,湊上來說道。
“你的課題也黃了?”寧平瞅他一眼。
“那倒沒有。”
“沒有你瞎湊什么熱鬧。”寧平沒好氣的說道:“趕緊做你的畢業論文去,要是被延畢了,出去可別說是咱們陳導手下的研究生,咱們師門可丟不起那人……不行,我得看著你小子,等過幾天你論文寫好了拿給我看看,我親自給你把把關。”
“啊?!”凡梁浩瞪大了眼睛,滿心都是后悔。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應該張嘴,這下好了,被大師兄重點關注了。
一旁的王德力忍不住偷笑一聲。
凡梁浩瞪了他一眼,正想要說些什么,寧平手機卻忽然響了,接通后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陳導,好,好,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要帶著數據是吧,行,我立刻就出發!”
掛了電話,寧平看了一眼兩個小師弟,叮囑道:“陳導讓我去找他一趟,我先過去了,你們自己琢磨吧。”
說著,便拿上一些文件資料,急匆匆的離開了。
等到寧平走后,凡梁浩和王德力這才松了一口氣,各自坐了下來。
“還笑,我都幫你找大師兄解決你的論文,結果你還笑話我,等過幾天你沒錢了可別找我救濟你。”凡梁浩看到王德力還在偷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王德力頓時緊張兮兮:“別啊,哥,你是我親哥,沒有你救濟,我得餓死啊!”
凡梁浩輕哼了一聲,這才作罷。
兩人閑聊了幾句,王德力這時忽然嘆了一口氣。
“咋了?”凡梁浩問道。
“就是有點感慨,你看咱們大師兄,博士畢業后直接留校任教,現在都已經評上副教授了,咱們二師兄李松,更是直接跟在導師身邊當助手,論文一篇接一篇的出,現在都快成小老板了。眼瞅著他們都要起飛,也不知道咱們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啊!”王德力說道。
“不是哥們,你想這么遠呢?”凡梁浩摸了摸王德力的腦袋:“你沒事吧,咱們才只是研究生,就想那么遠?”
“總是要想一想未來的。”王德力說道:“研究生也就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何況咱們也快畢業了,接下來就是人生的十字路口,繼續深造還是進入社會,都要慎重考慮,現在不想,以后可就沒多少時間去想了。”
“那你想好了接下來要怎么辦嗎?”凡梁浩問道。
“不知道,我想繼續研究,畢竟咱們能跟著陳導已經算是邀天之幸,繼續發展的話,比起很多人都有優勢,但是……”王德力嘆了一口氣:“做研究太難了!”
“現在這個階段,我就已經感覺很吃力了,有點懷疑自己的天賦,不知道能不能繼續研究下去,若是堅持的話實在沒有信心能夠產出什么成果。”
“可要是不考博士,實在不甘心!”
聽著王德力的話,凡梁浩也一時間沉默不語。
其實這個問題,很多人都考慮過,凡梁浩自然也想過。
博士學位。
是很多碩士研究生心中的一道坎。
他們想繼續深造,但卻被現實打擊,只能被迫放棄。
這些碩士研究生,從小到大無一例外都是身邊同齡人的佼佼者,他們上著最好的小學、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然后來到了最好的大學。
結果到了大學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這一步,就有很多人被劃分成了不同的路徑,就比如他們見識到了真正的天之驕子,從而認識到了自己天賦的不足,本科畢業后就步入社會,也有的人不愿放棄,決定考研深造。
而到了碩士研究生階段,這又是一輪殘酷的篩選。
那些天驕在學術研究中得心應手,能夠很快的進入狀態,并且成為自己導師團隊中的臂助,而天資不足的則在此刻被徹底顯露出來,他們在研究時極為吃力,為了一個論文都能絞盡腦汁反復修改,千辛萬苦做出來的成果,最終只能投一個邊緣的期刊,最后勉強畢業。
對于他們來說,學習的過程,就是在不斷認清自己的過程。
只是有的人認清現實,早早離開學校,步入社會,開始養家糊口,而有的人還有不甘心,想要繼續拼搏。
可前途實在太過渺茫。
國內的人太多了,學術研究也太過內卷了,無數天之驕子層出不窮,如果沒有過人的智商和研究天份,很難支撐的下來。
也正因如此,許多碩士研究生在畢業放棄繼續進修。
因為到了博士層面,那就是真正進入到了學術圈,對天賦和努力的要求將會更為恐怖——在各大頂尖高校中,每年都不乏有博士延畢,甚至辛苦研究了一輩子,都無法取得博士學位的人。
正因如此,王德力才會糾結,凡梁浩才會沉默。
他們其實算是幸運的。
因為有一個好導師,這意味著他們在研究的過程中能夠獲取到比別人更多的資源,可這并不代表著他們就會更輕松,恰恰相反,因為珠玉在前,他們所背負的壓力還會更大。
“算了,想這么多干嘛,先把咱們的論文給搞出來,順利畢業再說。至于其他的,等事到臨頭再想唄。”凡梁浩長吐一口氣,灑脫說道。
“也是,想那么多也沒用。”王德力也是甩甩頭,將這些念頭壓下去:“事已至此,先吃飯吧,你請我下館子!”
“憑什么我請你?”
“就憑我喊了你哥,身為大哥,總不能讓小弟餓肚子吧!”
“行,算你狠!”
兩人說說笑笑,勾肩搭背的離開了。
……
另一邊的寧平,此刻也正驅車趕往燧人反應堆的辦公室。
到了之后,找到導師陳懷楚的辦公室,正好就看到李松也在里面,此刻導師正在拿著一份文件同李松說話。
“是寧平啊,我跟李松說一下這些東西,你自己倒杯茶先等會。”陳懷楚看到寧平,招呼道。
“好嘞,導兒您先忙。”寧平端正作息,笑著說道。
他在幾個師弟面前頗有架子,但來到陳懷楚這里后,卻規規矩矩,一本正經。
等到陳懷楚和李松討論完,陳懷楚這才看向寧平,道:“資料帶來了嗎?”
“帶來了,都在這兒了。”寧平將資料遞過來,放在桌子上。
“行,回頭我看看。”陳懷楚點點頭,隨后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兩位學生,心中有些感慨。
自打開始帶學生以來,這兩人還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到現在一晃眼,都已經那么多年過去,兩個當初還很青澀的學生,現在也都畢業成了老師。
一個成了EAST的中堅力量,另一個也成為了自己的助手,忙著燧人反應堆的建造。
而除此之外,他帶的學生也有了好幾屆,加起來也已經八九個人,有的正在攻讀博士,有的才剛剛考上碩士。
時間過得還真快。
陳懷楚這樣想著,又想到已經是夏天,不由說道:“好像快放假了吧,等過幾天我這邊清閑了,咱們聚聚,寧平,你到時候把你那些學弟學妹都給召集起來,一起吃個飯。”
“好嘞。”寧平點頭道。
隨即,寧平頓了頓,又道:“說起學弟,剛才我來之前,王德力和凡梁浩還找我過,讓我給他們琢磨琢磨論文的事。”
“他倆論文怎么了?”陳懷楚疑惑。
說來也是慚愧,除了早些年他剛帶著寧平和李松時,他尚且還時不時關心一下學生,到現在隨著燧人反應堆的建設進入到關鍵階段,他對學生的關注也少了很多。
大部分時間都是靠著寧平和李松兩個人在盯著,只有偶爾有博士生發論文需要他參謀的時候,才會抽出時間關注一番。
平時對這些學生幾乎就是放養。
“凡梁浩還好,王德力算是比較倒霉,他的論文方向做了兩年,本來都到了收尾階段,結果那個方向被咱們EAST給攻克了,讓他的課題一下子就黃了。”寧平笑著說道。
陳懷楚聽了也是樂了。
“那這小子還真是倒霉,不過這也沒辦法,可控核聚變這幾年發展比較快,很多人在研究著呢,沒多長時間就發現自己的項目被別人攻克了,我前段時間做的一個課題就被國外一個團隊給率先搞出來,還發出論文了。”李松在一旁說道。
“你還說呢,我當時讓你換,你還不信,現在撞南墻了吧!”陳懷楚沒好氣的說道。
“悔不當初啊!不得不說,還是導師您深謀遠慮,是我眼光狹隘了!”李松說道。
“油嘴滑舌!”陳懷楚指了指李松,隨即道:“其實現在還好,等到咱們燧人反應堆建造起來,我估計這種情況還會更常見,不止是學生,很多從事相關領域研究的團隊,也會經常遇到項目做一半發現已經失去價值的事情,所以我經常和你們說,做項目做課題,一定要把眼光放長遠,要做就要專門找大切口,否則光是做那些邊邊角角的研究,毫無價值也就罷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被別人捎帶手給完成了。”陳懷楚說道。
“導師您說的是,李松的教訓我們一定吸取。”寧平點頭說道。
“嘿,你還擱這點我。”李松不樂意了。
寧平嘿嘿一笑。
陳懷楚看著兩個學生打鬧,也是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時,門被打開,一位研究員走了進來:“陳教授,劉院士有個想法想和您聊聊,請您去會議室一趟。”
“好,我這就過去。”
陳懷楚站起身。
寧平和李松見狀,連忙也是起身:“導師那您先忙,我們就先撤了。”
“嗯,去吧,平時我比較忙,你們學弟學妹的事,多放在心上,還有聚餐的事,記得通知一下他們。”陳懷楚叮囑道。
“好嘞。”兩人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