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
安靜中透著難解的尷尬。
聶婷婷忽然覺得時間過得無比漫長。
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怎么辦?
這種事,被少主知道了,少主不會生氣吧?
會不會斥責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非分之想?
罵我也沒關系,挺喜歡的。
但如果把我趕走,再也不能陪在少主身邊,那豈不是完了?
想到這里。
她喉間發(fā)澀,攥著裙裾的手滲出冷汗,咬著牙,忍不住開口道:“少主,請責罰……”
話音未落,卻被王牧打斷了,“這名字……取得有些水平,可以去查查是誰,文筆挺好的,合適的話招進來,當我們的撰稿人。”
哈?
聶婷婷愣了愣,抬頭望著王牧,正好撞上王牧的目光。
他下頜微揚時的輪廓,像極了海上明月映照下孤崖的冷鋒,笑容一如既往的溫軟,恰若焚香爐里逸出的半縷煙痕。
“愣著做什么?沒聽清?”
“聽……聽清了!”聶婷婷連忙回應道。
燭火搖曳里,王牧支頜瞥過她燒紅的耳尖,神情不變:“去吧!”
“是!”
聶婷婷逃也似的離開房間,轉身時險些撞翻一旁的燈柱,雕花木門吱呀合攏。
王牧看著她倉皇離去的身影,嘴角揚起一絲戲謔笑意。
……
廊外月光如霜。
聶婷婷長發(fā)火紅,卻不及此刻的臉頰通紅。
她捂著飽滿胸口。
感受著狂跳的心臟。
只覺得喉間發(fā)澀。
“少主他真沒發(fā)現(xiàn)嗎?還是說……”
夜風卷起她腰間玉佩,叮咚聲里混雜著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
與此同時。
天道院內(nèi)。
“老師,現(xiàn)在論壇上的風向全都變了,沒人再罵瑯琊學院了,反倒有人開始罵我們天道院!”
“什么?”晉中原一吹胡子:“何人有這么大的膽子?”
“他們?nèi)撕芏啵曳植磺澹 ?/p>
“……”
晉中原躺在床上,氣息虛弱,此刻聽著這話,一把奪過學生的通訊符,仔細查看起來,發(fā)現(xiàn)果然如其所言。
此刻論壇上,由于瑯琊學院獨特的辦學理念以及準則,使得修士們自發(fā)和現(xiàn)有的狀況進行了對比。
“三大書院,口口聲聲說傳承自古之圣賢,要教化眾生,其實眼中根本就沒有眾生,只有那些天才!”
“什么時候,那少數(shù)的天才,也能取代眾生了?”
“何止?在三大書院眼里,底層修士都不過是草芥罷了,他們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早已忘了昔日上古至圣,開創(chuàng)稷下學宮的初心!”
“這其中尤以天道院最甚,他們門下弟子,在外行走,從來都是鼻孔朝天的!”
“還叫什么天道院?天道何曾如此狹隘,如此之小,只容得下些許天才?要我看,取名天才院算了!”
“言之有理!”
“……”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咳咳咳……”
晉中原劇烈咳嗽,周身文氣震蕩,眸中的精茫在劇烈顫動,“這群賤修,也敢質(zhì)疑我圣人道統(tǒng)?簡直是膽大包天!”
他咬著牙,冷聲命令道:“給我查,查清楚是誰說的這些話,統(tǒng)統(tǒng)正法!定要以儆效尤,讓世人知道,我天道院絕非軟弱可欺!!”
聽著這話,向來唯命是從的弟子們,卻是相顧茫然。
“愣著干什么?還不去?”晉中原大聲喊道,嗓音都有些沙啞。
“可是,老師,這瑯琊論壇上的人,都是來自天南海北,遍及整個北域,而且在網(wǎng)上用的都不是真名……找起來未免有些無處下手啊!”
“對的老師,而且人還那么多,幾百萬條評論,全是罵咱的,找不過來啊!”
晉中原瞪眼看著他們,“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就這樣算了?”
“是的老師,這也是沒辦法的!”
“老師果真有智慧!”
晉中原破口大罵:“我智你**個**!!”
“老師您怎么能說臟話呢老師?”
“我臟你**了個臭*!”
“……”
……
太初圣地。
“這位王氏少主,還真是擅長撥弄人心啊!”
“哼,左右不過一群螻蟻而已,就算全為他們所用,又如何?”
一個聲音咆哮道,分明帶著怒意。
堂堂不朽圣地。
凌駕蒼生之上,何其尊貴,千萬年來,何曾有任何人敢對圣地不敬?
可如今。
在王牧寥寥幾句的影響下,竟然有大量的人,開始非議起圣地來。
甚至有人言稱太初圣地和乾坤圣地也是將蒼生視作豬狗,整個北域,唯有北冥圣地,在王家少主的影響下,把底層修士當人看。
這簡直是,太過分了!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堂堂圣地不要面子的嗎?
圣地凌駕眾生之上,可以蔑視天下生靈,但你天下生靈,又有什么資格,敢因此而對圣地心生不滿?
倒反天罡!
從古至今,都沒有這樣的先例!
“若非是找不到那些亂嚼舌根之人,老夫定要讓他們知道,非議圣地的后果!!!”
“那王家小子,弄出來的這個論壇,簡直是害人不淺!一群螻蟻,躲在通訊符后面,就敢妄議圣地,簡直氣煞老夫!”
“……”
“或許,老夫知道,他們究竟意欲何為了!”
問天閣內(nèi)。
地面猶如血色琥珀。
太初圣主凌霄子一身玄黑長袍,表面似乎流淌著星河。
他神情淡漠,左眼如銀月,右眼金瞳,宛如烈日,眨眼時日月輪轉,顯然已將太初圣地傳承絕學——陰陽衍圣經(jīng)修煉到了極高的層次。
“哦?”虛空中,人影扭動,墨刑長老出聲以示不解。
“派去北海的探子已經(jīng)有了消息,前些時日那凝聚帝嬰者,當是北冥圣女蕭挽夢!”
凌霄子緩緩說道:“帝嬰之潛能,諸位想必清楚,若讓她成長起來,日后這北域……不,當是整個五域,或許都將是北冥圣地一家說了算了!”
場間,幾名長老雙眼微瞇,“這與那王牧所做之事,有何干系?”
“那王牧所為,看似都是著眼于細枝末節(jié)處,不論是論壇,又或者給底層修士提供學院,表面上看都對你我毫無影響!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這是在動搖我們的根基!”
凌霄子說到此處,雙眸陡然變得凌厲起來:“往昔,我等說的每一個字,北域上下,幾人敢不遵?可如今論壇出來,我等對于底下人的言行,已然失去了最基本的束縛……
他們甚至能在千千萬萬人的眼皮子底下,對圣地表露出大不敬,我們卻拿他們毫無辦法!
長此以往,圣地威嚴何在?
今日,他能說我圣地只是天才的圣地,而非蒼生的圣地。
明天,他就能說我們圣地是腌臜之所,污穢之處。
再過幾天,他甚至可以說我們是魔道。
要是再過些年頭呢?
久而久之,會是怎樣的場景?”
凌霄子目光掃視全場,以目光詢問眾人。
提起這個,他們就來氣。
眾人皆沉默了,眉頭緊皺,顯然都想到了那樣的場景。
歸根結底。
他們在蒼生面前的聲音,變?nèi)趿恕?/p>
失去了蒼生的信任,與之漸行漸遠,反觀王家那邊,備受世人擁戴。
王牧說什么,天下蒼生就信什么。
若是真到那一步,王牧若說拜入太初圣地者為恥,那還有幾人愿意拜入他們圣地?
別說只要實力強大,一切都不重要。
太初圣地的實力,還沒強到能無視一切的地步。
更何況。
北海還有個北冥圣地呢。
相信到那時,北冥圣地應當會被眾生視作為一的世間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