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略微尷尬。
檀卿辭忙往后縮了縮,一抬眼,便撞進了風容湛那雙惺忪又透著慵懶的黑眸里。
他薄唇輕揚,噙著一抹戲謔調(diào)侃的笑,邪氣十足。
這樣的風容湛,檀卿辭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此刻,她被圈在他懷里,近得彼此呼吸可聞,讓向來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她,心里那股冷靜鎮(zhèn)定,隱隱有崩塌之勢。
“我……那個,該起床了。”
檀卿辭忽然有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念頭。
她再次往后退,剛從床上坐起身,又被風容湛一把撈了回去。
他嗓音低啞,帶著未散盡的睡意,嘴唇輕貼她頸邊,呼氣灑在皮膚上:“再睡會。”
這次,檀卿辭背對著他,身子不自覺蜷起,被他牢牢鎖在懷中。
對檀卿辭來說,把后背留給別人,等同于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手里,這是極度危險,且她絕難接受的事。
可風容湛有力的手臂緊緊環(huán)在她纖細柔軟的腰上,后背貼著他堅實的胸膛,這原本該讓她不安的動作,卻莫名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好像只要躲在這個懷抱里,她就能卸下所有防備,徹底放松下來,不用再時刻保持警惕。
這種異常的感受,何嘗不是另一種危險。
檀卿辭掙扎了一下,想要逃離這種不真實的錯覺。
呃。
她好像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
身后的男人,傳來了抽氣聲,嗓音越發(fā)啞的厲害,在她耳邊警告道:“別動,你是不是想要了我的命。”
“……”
檀卿辭雖然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歷,但大約也知道,剛剛碰到的是什么東西。
心里直閃過一個念頭。
特喵的,惹不起!
她幾乎是彈跳似的往前挪去,遠離那個地方。
什么狗屁安全感,那是最危險的地方!
恰在這時,溫魚在門外急切喊道:“小姐,丑丑姑娘醒了,奴婢覺得她好像不太對勁,你快去看看她。”
“風容湛,放開!”
檀卿辭用力掰開他的手,掀被下床:“你趕緊走,別讓人看見。”
風容湛抬起頭,目光緊隨著她迅速下床穿鞋的動作,幽幽開口:“你什么時候,能對我也這么上心?”
“她昨天差點沒命了!”
檀卿辭穿好鞋,隨手拿件外衣披上:“你要是哪天也這樣,我肯定同樣上心。”
她不過隨口一說,風容湛卻好似當了真。
“真的?我要是快死了,你會像對那位丑姑娘一樣,放下所有事來救我?”
“……”
這人還真是百無禁忌,什么話都敢說。
看著風容湛難得正經(jīng)又帶著期待的眼神,檀卿辭突然不想讓他失望,干脆地回了一個字:“會。”
說完,她快步朝房門走去。
身后傳來風容湛開懷的聲音:“皇后那邊你不用去了,我會去解釋。”
檀卿辭腳步一頓,應道:“好。”
隔壁房中,阿丑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
“她這樣多久了?”
檀卿辭站在床前觀察了一會,確定她的瞳色正常,脈搏心跳體溫,全都正常,但意識,似乎還未完全恢復。
“奴婢一直守著她呢,她突然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嚇了奴婢一跳,也沒敢耽誤,立馬就去叫你了,就這么一會功夫。”
“溫魚,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這里交給我。”
“奴婢不累。”
“去吧,把周叔叫來。”
“哦,是。”
溫魚離開后,檀卿辭坐在床邊,檢查了一下阿丑的眼睛,視力已經(jīng)恢復,只是有點反應遲鈍,動作也很遲緩,這種情況,不能再亂用其他藥物,只能等她自己慢慢修復。
畢竟,是頭一次用這種方式救人,檀卿辭也無法確定,她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正常。
或許,還是會存在一些變異的可能,導致她永遠無法變回正常人。
最后的結局是好是壞,還得看她自己的體質與造化。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會淪為那種失去理智與人性的食肉怪物。
“大小姐,你找我。”
周管家正在旁邊的屋子,給春姨娘燒紙。
春姨娘死后,連個守靈的人都沒有,冷冷清清,也怪可憐的。
“你去一趟主屋那邊,問問檀守業(yè),春姨娘的身后事該如何處理,這是他的女人,活著的時候不管,現(xiàn)如今人死了,他若是還不管,那我就讓人把棺材抬到他的房間去,讓他日日夜夜都對著那棺材。”
“大小姐英明!”
周管家聞言,立馬去辦。
他給春姨娘燒紙時,心里就憋著一股子氣。
從未聽說,那個大戶人家的姨娘死了,身后事由大小姐出面來操辦。
這檀家老爺和主母,實在過分。
周管家興沖沖地去了主屋,人家一家人可好,正圍在餐桌吃早飯。
看見周管家來,一家人除了檀清楓,目光齊齊防備地看向他。
“喲,這不是大小姐身邊的那個周叔嗎?”孟氏語氣嘲諷地問道:“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檀老爺,大小姐讓老奴過來問您一聲,春姨娘的身后事該如何處理?”
“問我干什么?”
檀守業(yè)一聽這話,面色一沉:“她不是喜歡管閑事嗎?活著的時候對她們那么好,死了就不想管了?讓她自己處理,不要來問我!”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
周管家氣的想要掀了他們的桌子,但面色依舊四平八穩(wěn),把檀卿辭的話,原封原樣地傳給他。
“檀老爺,大小姐說了,春姨娘是您的女人,活著您不管,死了若是您還不管,她就讓人把春姨娘的棺材抬到您屋里,讓您日日夜夜都對著那棺材。”
“她敢!”
檀守業(yè)怒拍桌子,氣的渾身發(fā)顫:“這個逆女,當初老子就不應該生她,生下來也應該掐死,那女人死了便死了,左右不過是個妾,讓人用草席卷上,扔到外面的亂葬崗不就行了,辦什么身后事!”
他到底,還是懼怕檀卿辭,后面的語氣稍微軟了一些。
“話已傳到,老奴告退。”
周管家轉身就走,見狀,檀守業(yè)猛地站起身叫住他:“等等。”
不想管這事,可又害怕檀卿辭真的把春姨娘的棺材弄到他的屋里,他可是領教了檀卿辭的厲害,這個死丫頭說得出,就絕對做得到。
周管家不慌不忙的轉過身,聲音恭敬地問道:“檀老爺還有何吩咐?”
檀守業(yè)思慮片刻,目光看向孟氏,孟氏眼底閃過陰狠,隨即,溫和一笑。
“瞧辭兒說的,這春姨娘的身后事,正常來說,應該由我這個主母來管,這不是,昨日府里沖進來刺客,受了點驚嚇,你讓她放心,一會我就帶人去處理,保證讓春姨娘走的安心瞑目。”
“那就,謝過檀夫人。”
周管家轉身往門口走的時候,感覺一道道陰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像是毒蛇一般,想要把他生吞活剝,讓他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大小姐這是什么命,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毒蛇,就是狼窩。
好在,她現(xiàn)在終于強大起來,這些人再也欺負不了她。
檀卿辭那邊,阿丑在床上坐了良久,依舊沒有什么反應,但檀卿辭忽然發(fā)現(xiàn),她眼眶里有淚光閃爍。
“丑丑?”
檀卿辭叫了阿丑兩聲,她眼眶里的淚水,頓時無聲滑落。
這應該是恢復了意識。
檀卿辭松了口氣。
阿丑眼珠轉了轉,落在檀卿辭的臉上,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嘶啞出聲:“我是不是,沒有娘了。”
檀卿辭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將她拉到懷中,任由她眼淚決堤,痛快的哭一場。
半個時辰后。
阿丑穿上了麻布孝衣,跪在春姨娘的靈前。
沒過一會,孟氏帶著五六個下人前來,要將春姨娘的棺材抬走。
阿丑自是不讓,擋在棺材前,冷著臉的目光,竟有了幾分威懾力:“這個時辰來,你們想干什么?”
“當然是出殯,讓春姨娘入土為安。”
孟氏打量著阿丑,受了那么重的傷,才一個晚上就好了?
她眼底閃過一抹不可思議,但很快又隱藏下去,不耐煩地道:“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妾,這靈堂還要設幾天,能給她抬去埋了,對她來說,已然是大恩大德。”
“我呸!”
阿丑筆直地站在棺材前,對上孟氏,和那幾個孔武有力的下人,絲毫不懼:“出殯只能是早上,今天誰也別想帶走我娘,你們再敢眼前一步,我就跟你們拼命!”
孟氏一回頭,看見檀卿辭倚在門邊,她的身后,那個大塊頭也在,像座大山似的往那一矗。
她哪還敢輕舉妄動,只能樂呵呵地道:“行,死者為大,那就聽你的,明天早晨出殯,今晚你再好好陪陪你娘。”
說完,她滿臉陰毒地帶人離開。
“等一下。”
只是,剛走出門口,就被檀卿辭淡淡地聲音叫住:“春姨娘的棺材和壽衣,還有元寶香燭,以及后續(xù)的供品,共計一百三十兩,周叔,跟檀夫人去賬房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