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端坐在正位，目送謝婉寧被帶走。
她緩緩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些許疲憊。
“這孩子，太過任性了。”
一旁的侯夫人垂著眼，右手緊緊抓著帕子，心里又酸又痛。
她知道婉寧任性，不懂事。
但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這般攻擊所有人，仿佛她們都是她的敵人一樣。
侯夫人心口疼到不行，但還是忍不住為謝婉寧說話。
“老夫人，婉寧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心性未免有些急躁。”
謝老夫人皺眉，冷冷哼了一聲。
“都快成親，馬上要嫁進別人家做主母的人了，就別一口一個孩子了。她不懂事，難道你還不懂事嗎？”
“她既然沒法好好靜下心來，那就讓她在屋里多待些時日，好好反省反省。”
她停了停，語氣更沉：“從今日起，謝婉寧閉門思過，禁閉一切外出。等到她的及笄禮之日，再放出來。”
侯夫人眼圈一紅，還想再為謝婉寧求情。
但看老夫人面色鐵青，終究沒有說出口。
秦九微垂下眼瞼，謝硯禮也沒有開口。
見謝老夫人說完，便帶著孩子們一起回到了內院。
謝婉寧的事，他們才懶得管。
清瀾院。
傍晚微風輕拂，花木間的葉片沙沙作響。
院中一盞盞小巧的燈籠被點起，暖黃色的光芒柔和地灑在廊下。
侍女們端著托盤走到主屋，盤中擺放著幾樣初春時節特意準備的小甜品。
天氣越來越暖，侍女們都穿得薄了一些，走動間衣裙輕擺，連步子也顯得輕快。
這些甜點都是用春日食材制成。
米粉做的糕點松軟輕甜，點綴著薄薄的金箔與一抹胭脂紅的花紋，看上去既精致又賞心悅目。
此時已經用過晚膳，自然不必多吃。
春日傍晚，一家子坐在一起，吃糕點，飲淡茶，很是愜意。
謝玨吃了一口糕點，又默默放下，歪頭看向秦九微。
“母親，婉寧姑姑怎么會突然這樣？”
謝玨仰起小臉，眼睛里滿是困惑。
他一直都知道謝婉寧不正常。
但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過分。
就跟瘋了一樣。
秦九微見他那副認真模樣，忍不住彎唇，細細解釋起來。
“因為她喜歡李元衡，但其實，不僅僅因為這個。”
“她就是想要跟別人對著來，越是有人反對，越是有人說不行，她越要去試一試。”
她稍稍抬頭，目光掃向院中搖曳的花影，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李元衡好不好，倒反而成了次要的事，她就是喜歡的這種與全世界為敵的感覺。”
“這種被全家反對的婚事，反倒讓她覺得更有‘意義’，覺得自己是在堅持自己的幸福。”
秦九微說完，低頭看了看謝玨。
發現他還是皺著眉，依舊一臉疑惑。
“可是如果全家人都覺得不好，那應該就是真的不好呀，難道她自己就沒有考慮過嗎？”
“她當然考慮過。”謝景放下茶盞，忽地出聲。
“正是因為她考慮過，才這般堅持。她覺得她比我們都聰明，看得更長遠。因為更加想要證明她是對的，并且讓我們承認這個。”
謝玨歪著腦袋想了想，似懂非懂地撓了撓頭。
“所以三姑姑不止是因為喜歡才想嫁李公子，更是為了證明她比我們聰明？”
謝景輕輕點了下頭，“可以這么說。”
謝玨稍稍明白了一點。
他不由撇了撇小嘴，大人的世界真難懂。
明明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是個笨蛋，證明這個有什么用？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她才非要這般？
謝驚春聽著他們談論婚事，一直沒有說話。
他忍不住垂下眼瞼，目光落在茶盞上，心中竟生出一絲微妙的情緒。
謝婉寧居然要成婚了……
時間過得真快。
那他呢？他以后也會成婚嗎？
屋外，幾片落花在風中飄動，映著晚霞顯得分外柔美。
何府。
晚膳后，何夫人把何瑾川叫到小廳說話。
何夫人含笑看著他，語氣溫和：“瑾川，今日在謝家相看得如何？”
何瑾川神情如常，聲音不疾不徐道。
“謝家待人一向厚道，家中長輩也非常客氣。”
他話語剛落，何夫人便忍不住繼續問道：“那謝家小姐呢？看她的態度如何？”
何瑾川垂下目光，猶豫了一瞬，還是如實道：“謝家小姐人品端正，性情活潑。不過，似乎沒有看上我。”
沒有看上……
何夫人聞言，眉頭不由皺起。
“你是個有分寸的人，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怎么就沒看上？”
何瑾川略一頷首，語氣依舊平穩。
“謝家小姐在席間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雖然未曾說出口，但她對李公子的關注顯然多過旁人。”
“她既然已經心有所屬，我們自然不能勉強。”
況且……
謝家小姐的作風，并不是他所喜歡的。
不過即使他不喜歡，也不會在背后說她的壞話。
這并非君子所為。
何夫人沉吟片刻，沒有再多問。
心中不由重重嘆氣。
她想和秦九微做親戚的念頭，這輩子是沒什么希望了。
等秦九微以后能有女兒。
她兒子那時候就太老了……
哎，人生真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