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州城,瀾州首府
閬東道排名第二的富庶之地。
一座堅城矗立平原,城頭遍插軍旗,在春風的吹拂下不斷招展,肅殺之意凜然。
之所以叫瀾州,是因為城外十幾里有一條瀾江繞城而過,堪稱東境第一條大江,貫穿南北,滋潤著兩岸土地。閬東道三州,瀾州產糧最盛,皆得益于瀾江支流,境內商賈也可以順著瀾江往來運輸貨物,促使瀾州日漸繁榮。
由此也被當地百姓稱為母親河。
瀾州城外圍城郭寬厚,高大堅固,遠遠望去猶如一頭巨獸匍匐在地,城內百姓多達十余萬。
半個月前,瀾州城全城戒備、城門緊閉,再不允許商賈通行,一兵一卒不得出入,東境的戰火總算燒到了這里。
滿城人心惶惶。
五天前,隴西邊軍陸陸續續抵近城池四周,安營扎寨,短短兩三天就將堅城給圍得密不透風。但由于一直春雨綿綿,道路泥濘不堪,隴西兵馬只是圍城,尚未發動進攻。
今天總算是雨停了,洛羽和蕭少游帶著一標游弩手離營而去,登上一座土坡,觀察四周地形。
一場綿綿春雨,將整座城池與郊野洗得清亮透徹。空氣中還浮著一層薄如蟬翼的霧氣,隨風輕輕搖曳,似有若無地遮掩著初萌的春色。
一排排垂柳最先感知到春的訊息,枯黃的枝條上不知何時冒出了嫩綠的芽苞,像綴滿了細小的翡翠珠子。微風拂過,柳枝輕擺,將昨夜積攢的雨珠抖落在濕潤的泥土里……
春雨綿綿,潤物細無聲。
“真是好景致啊。”
雨后的空氣格外清醒,放眼四周,萬物復蘇,洛羽忍不住嘖嘖稱奇:
“若是沒有戰亂,在這里游玩幾日定然十分愜意。”
最近連續大戰,先后與南宮家兩兄弟、葉青凝對陣,洛羽的神經一直緊繃著,現在突然放松下來,難得悠閑。
“如此景致在隴西確實難得一見。”
蕭少游駐足遙望,目光微凝,一襲白袍在風中晃動,再配上挺拔的身姿,分外飄逸。
洛羽抱著膀子左看右看好一會兒,眉頭微皺:
“瀾州城的地勢還真奇怪,竟然建在了一片洼地里。”
放眼望去,四周是連綿起伏的山丘土坡,唯有中央是一大片平原,類似于盆地,而瀾州城池就建在盆地正中央,四周皆是開闊地,遠處方見丘陵土坡。
“瀾州畢竟是閬東道富庶之地,往來商賈眾多,城池自然要建在平原。
瀾江離城池僅有十幾里,上下游的商戶可從水路運輸貨物、至渡口卸貨、然后再轉運至城內,大大節省了人力物力。”
“靠著水路運輸確實方便啊,那里便是瀾江吧?”
洛羽遙指遠處,隱約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水在翻滾。
“對。”
“走吧,都說瀾江是瀾州的母親河,咱們去看看!”
一行人縱馬疾馳,用不到一個時辰便抵達了瀾江岸邊。
初春的瀾江像一條蘇醒的銀龍,蜿蜒穿過剛剛褪去冬裝的大地。因為幾場春雨,水位比冬日里漲了不少,解凍的江水奔騰而下,沖刷著岸邊的卵石,發出悅耳的潺潺聲。
江心處幾只野鴨排成一列,順流而下,偶爾低頭啄食水中初生的水草。這些小動物渾然不覺戰事來臨,悠然自得,令人好生羨慕。
江水時而緩緩流淌,時而翻滾奔騰,打著轉向下游流去,沿途還會分出許多支流,滋養兩岸土地。
蕭少游緩緩道來:
“以往這個時節江面上應該有不少商船的,自去年入冬以來,斷云隘失守、東境開戰,這里便再無行商出沒,所有人都在躲避戰火。”
“情有可原,誰也不想丟了命。”
亂世之時,小商小戶是最倒霉的,遇到有軍紀的還好,沒軍紀的軍卒和土匪沒什么兩樣,頭一個先把你家產搶光,誰還敢在外面賣貨。
“咦,城池竟然在低處!”
洛羽的視線順著江堤兩岸遠遠望去,驀然發現瀾州城的地勢比江堤要低,也就是說整個瀾江是在瀾州城上方的。
蕭少游笑了笑:
“沒錯,所以城中百姓用水也是從瀾江引渠,很是方便。”
“原來如此。”
洛羽眉頭微挑,轉而望向遠方的瀾州城:
“游弩手查清楚了嗎,城中有多少兵馬?”
“跟我們推測的差不多,不到四萬人。不過瀾州城城墻堅固、工事完備,城中更是囤積著大量軍械糧草。”
蕭少游沉聲道:
“眼下曳落軍留守斷云隘,寒羽騎奉命在瀾州境內游弋,清繳叛軍的漏網之魚,第四、五軍分駐各城,我們集結在此地的兵力總計五萬多人。
若是野戰,我們定能戰而勝之,但若是南宮淵固守堅城,這一仗不好打啊。
如果能想個法子將敵軍騙出來,那戰事會輕松很多。”
此次隴西邊軍東征,第一到第五合成軍隨行,按照隴軍編制,一軍五千人,但進入斷云隘之后陸續有東境青壯入軍,再加上收編的戰俘,各軍都在陸續擴充軍力,多達六七千人。
“斷云隘一戰,南宮徹貿然出擊全軍覆沒,葉青凝親眼見證了一場大敗,這次再想把南宮淵騙出來,難如登天啊。”
洛羽遙望城頭,冷聲道:
“告訴各部,先準備攻城吧。
瀾州算是南宮家的錢袋子,攻占此地對敵方軍心士氣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哪怕崩碎門牙,也得把瀾州城啃下來!”
……
瀾州城頭
或許是因為剛剛下過一場春雨的緣故,墻磚尚有些潮濕,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點點蒸發。
每塊石磚都刻滿風霜的紋路,縫隙間爬滿暗綠的苔蘚。歲月在墻面上蝕出無數溝壑,像老人額頭上深深刻入的皺紋。
城墻表面還可以看出刀刻斧鑿的痕跡,甚至還有清洗不掉的血紅斑點,要知道郢軍也曾進攻到此地,城墻內外發生過多次慘烈的攻城戰。
每當春風掠過城頭,那些高舉的旌旗便獵獵作響,仿佛還在訴說著瀾州城的蒼茫歷史。
一排排強弓硬弩早已架設完畢、巡邏士卒往來不絕,防守嚴密,整座瀾州城都被一股肅殺之氣籠罩。
南宮淵憑墻而望,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隴西軍營,漫天軍旗飛舞,隱約可見一隊隊游騎在往來馳騁。
大戰將至!
葉青凝在旁邊輕聲道:
“截止昨天晚上,隴西騎兵已經封鎖了所有進出瀾州城的通道,斥候出不去,內外溝通徹底斷絕。”
“知道了。”
南宮淵的表情并無絲毫變化,渾然不見緊張之色:
“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嗎?”
“差不多了。”
“很好,這兩天雨停了,估計隴軍很快就會攻城。
傳令四城守將,從今天開始校尉以上軍官必須親臨一線督戰,誰丟了城門,校尉以上皆斬。”
“諾!”
南宮淵雙手扶墻,手指輕扣:
“洛羽,就讓我們在瀾州城下,一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