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哥兒的百日宴在朝陽殿舉行,朝陽殿是皇宮里專門用來辦宴的宮殿,正殿偌大,殿內有流觴曲水,院子里怪石林立、假山巍峨、花草繁茂。
老侯爺和老夫人是被轎椅抬到朝陽殿時,神色有些惶恐。
倆人并沒有因為兒子做了皇帝而開心,蕭峙為帝之日起,他們便日日在武安侯府的小祠堂里代為懺悔,跟老祖宗們解釋蕭峙被送上皇位是情勢所逼,并非謀朝篡位的奸賊。
這段時日他們閉門不出,謝絕了所有登門拜訪的貴客。
倆人怕被人罵。
看到一路上遇見的宮女內侍都對他們恭恭敬敬,老夫人惶恐的同時,又隱約生出兩分驕傲。
晚棠今日只宴請了數位大臣及其家眷,剩下的便都是蕭家和秦家人。
秦家除了秦仲安夫婦,其他人幾乎都來了;蕭家除了踢出族譜的兩房,蕭家族老等人也都來了。
場面熱熱鬧鬧,即便身處森嚴的皇宮,眾人的歡聲笑語還是此起彼伏。
“皇后娘娘駕到!大皇子駕到!”
隨著內侍的高聲唱和,晚棠再次穿著鳳袍登場。
看似纖弱的她,懷里抱著一個健壯的娃,正在淘氣地蹬著腿,晚棠險些抱不住。
除了老侯爺夫婦和魏老夫人提前被宮女提醒不必跪拜,其他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屈膝,行了跪拜大禮。
老夫人看著遠處尊貴威儀的晚棠,甚至有些不敢直視。
她以前還嫌棄其出身不夠顯貴,沒想到晚棠一轉眼便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啊……咿呀……”團哥兒軟糯的奶音響起,仿佛在替晚棠讓眾人平身。
晚棠讓眾人平身后,笑著刮了下團哥兒的鼻頭:“你個小淘氣。”
團哥兒眨眨黑曜石般閃亮的大眼,肉乎乎的小臉圓圓的,小下巴被肉肉擠出兩層。小嘴巴紅潤光澤,不甘寂寞地咿咿呀呀,似乎在回應晚棠。
眾人聽到孩子的奶聲奶氣,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偷瞄。
晚棠笑著把團哥兒抱到老侯爺老夫人跟前,跟二老寒暄片刻后,她低頭跟團哥兒說道:“團哥兒,這是你祖父祖母。”
小家伙盯著她努下巴的舉動,聽懂了一般,神奇地看向二老:“咿呀!啊!”
這是老侯爺夫婦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大胖孫子,老夫人看到虎頭虎腦的團哥兒,眼淚奪眶而出:“哎!祖母聽到了,聽到了,我的乖孫兒。”
她腦子發空,只知道跟著團哥兒傻樂,手忙腳亂地在懷里掏了半晌,壓根不記得東西不在自己身上。
旁邊一直盯著團哥兒看的莊嬤嬤這才回神,把隨身攜帶的長命鎖遞過去。
老侯爺夫婦親手幫團哥兒戴上。
金閃閃的長命鎖,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麒麟、蝠紋、祥云等圖案,鎖心嵌著一塊乳白色的籽玉,上面刻著長命百歲等吉祥字眼。
團哥兒揮舞小手,抓住脖子上的長命鎖,便咯咯笑著往嘴里送。
沒有牙齒的小嘴,啃得鎖上都是口水。
老侯爺夫婦的惶恐,在這一刻消散,晚棠讓二老安坐好后,將團哥兒遞到他們懷中。她自己則笑盈盈地坐在旁邊看著,接受眾人對團哥兒的祝福。
秦家為了不讓眾人看低晚棠,這次又準備了豐厚的賀禮,玉麒麟、玉如意等都不要錢似的拿出來。
受邀而來的大臣及其家眷,眼睛都看直了。
他們只知道秦家門第算不得高,所以誰都沒想到秦家這么有錢。
魏老夫人送的是一件“百家衣”,衣服上一針一線地繡著“五福捧壽”等吉祥圖案,是秦家人對團哥兒最真心的祝福。
兩家人送完禮后,那些大臣也開始陸續送禮。
其樂融融之際,一名內侍過來通傳:“啟稟皇后娘娘,靖康帝和靖靈帝的娘娘們前來賀喜。”
“有請。”晚棠笑著站起身,大殿內的其他人卻全都噤了聲。
靖靈帝乃小皇帝的謚號,靖康帝便是其父之謚號。
數位大臣與各自的夫人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她們來做什么?”
許寶箏今日也在,陸靖拉著她在角落待著,她撇撇嘴,跟陸靖咬耳朵:“她們來找什么晦氣?真掃興。”
她很喜歡晚棠的性子,可惜,如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不敢找晚棠玩兒了。
但是對晚棠的好感猶在,心里自然向著晚棠。
陸靖無奈地捏她手心,扭頭寵溺地看著她,微微搖頭。
許寶箏知道這是讓她不要再亂說話,她吐吐舌頭,老實地閉了嘴。
小皇帝的五位妃嬪都來了,包括此前被打入冷宮的那一個,靖康帝的妃嬪所剩無幾、趙后如今已經瘋瘋癲癲,殘存著一口氣纏綿病榻。
眾人看到晚棠,相互交流了下眼神,作勢要拜見。
晚棠三兩步上前,扶住最前面的老太妃,免了她們的禮數。
“大皇子百日宴,咱們沒什么好送的,一起縫制了這條百納被。”最前面的老太妃從小皇帝妃嬪的手里接過百納被,是由許多錦緞碎布縫制而成,每一塊上都繡著吉祥圖案,寓意極好,和魏老夫人的百家衣異曲同工。
晚棠笑盈盈地收下,讓驚春她們當眾抖開百納被。
“這一針一線,都是我們親手縫制,望大皇子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望大靖在陛下和皇后的帶領下,繁榮昌盛!”
已經逝去的兩位皇帝的妃嬪們異口同聲,虔心送上祝福。
前來賀喜的大臣們相繼露出笑容,只有劉進,嘴角的笑容無比僵硬。
角落里的許寶箏佩服地看向晚棠,忍不住嘀咕:“我還以為她們來找晦氣的,皇后可真厲害。”
語氣莫名驕傲,晚棠厲害,便證明她的眼光好!
這時候,蕭峙姍姍來遲。
眾人見完禮后,蕭峙讓眾人平身,掃了一眼被各種賀禮包圍的團哥兒,心情跟著燦爛起來。
余光掃到那條百納被,蕭峙還沒做出什么反應,他身后不遠處的初二忽然疾步上前,低聲道:“陛下,臣有要事稟報!”
蕭峙正要招呼眾人落座,聽到他的聲音,所有人都看過去。
皇帝事情最要緊,誰敢露出不滿?
蕭峙在初二急切的眸光中,轉身走到僻靜處,初二這才小聲稟報:“陛下,那條百納被不對勁,上面的圖案有倭國……”
他邊說邊看向百納被,眼看驚春拿起百納被要往團哥兒身上蓋,他來不及把話說完,三兩步沖過去奪走了被子:“不可,被子臟了!”
他的反應太過反常,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百納被。
送百納被的那些妃嬪,相互看了看,不明白新帝新后的用意,全都不安地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