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懂了吧。
“十六個兒子,有事個個找劉管家,他忙得過來嗎?兩長一短代表嫡,兩短一長,代表庶。”
馬住一撇嘴:“要是那庶的,劉管家眼皮都懶得掀一掀。”
天賜覺得奇怪:“這規矩誰定的?”
“劉管家啊。”
一個管家,竟然還能給侯爺的兒子定規矩,可真是稀罕啊。
天賜有些不放心:“我家先生買的可是行軍打仗的快馬,這姓劉的能行?”
馬住:“把心放回肚子里,行得不能再行。”
話剛說完,窗戶支開一條縫,從里面伸出一只手,手上拿著一封信。
姓陳的接過信,剛要道聲謝,那窗戶“叭”的一聲掩上了,差點沒把手給夾住。
姓陳的像是為了掩飾什么情緒似的,干咳了幾聲,隨即快跑幾步,飛身上了墻頭,沖天賜傲氣的一點頭。
“事成了,走,拿馬去。”
小天爺:“……”
……
馬在城外,由于時間緊迫,陳器決定走小胡同,抄近路。
胡同黑燈瞎火,夜里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小天爺騎在馬上轉得暈頭轉向。
“陳大人,識不識路啊?”
陳大人鼻子里“嗤”了一聲,扭頭朝馬住掃一眼。
馬住忙解釋道:“我家十二爺打小就喜歡走街串巷,四九城的巷子、胡同就沒有他不熟的,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
嗯。
看出來了,從小就是個不安分的。
否則長大了,也不該這么混。
小天爺鼻子里呼出一道冷氣。
不多時,三人已經穿過小胡同,轉上了大路。
忽然,馬住指著不遠處的一輛馬車,“爺,快看,房家的馬車。”
陳器定睛一看。
喲,還真是。
這大半夜的,馬車里坐著的人是誰啊?干嘛去啊?
算了,房家的屁事爺管不著。
陳器一抽馬鞭,很快便越過了那輛馬車。
……
馬車里,衛承東掀起車簾的一角,皺眉問道:“如山,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房如山,房尚友的嫡子。
衛承東的妹夫。
他還有一個頭銜是太常寺贊禮郎。
贊禮郎共有九位,房如山只是其中一位,雖然是正九品的官位,但基本上是個混吃等死的閑差。
然而,就這一份閑差,還是他母親何氏求了娘家父兄,才給兒子安排的去處。
房如山伸手勾住衛承東的肩:“別問,問就是個好地方,專門替你壓驚,對了,你怎么跑桃花源去了?”
還不是因為你老房家惹出來的禍。
衛承東要臉,隨口胡謅道:“上回把人東西打壞了,今兒過去賠個不是。”
房如山簡直不可思議。
他大舅子衛承東是誰?
他的身份,需要跟誰賠個不是?
別說東西打壞了,就是把人打死了,也沒有個怕的。
房如山恨恨道:“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啊,真是一幫勢利小人。”
衛承東舔了舔干燥的唇,總覺得妹夫這話有幾分不太中聽。
他怎么就成了雞了呢。
房如山一看大舅子的臉色,知道這話刺了他的耳,“不說這些不痛快的,今兒咱們哥倆好好樂一樂,不醉不歸。”
……
半盞茶的時間,馬車停下。
衛承東下車看到連綿一片的船舫,不由皺起了眉:“怎么來這兒?”
“我這不是怕你遇到熟人,又……”
又什么?
房妹夫貼心的沒有再往下說,但衛承東心里卻像吃了只蒼蠅一樣難受。
他衛大少以往尋樂子的地兒都在教坊司。
那地兒雅,姑娘們琴棋書畫,吟詩作對,衛少爺長,衛少爺短的,知情知趣。
如今再去……
他哪還有臉再去啊。
避都來不及。
這船舫雖然檔次是差了些,但船開到河里,四周茫茫一片,半個熟人也甭想遇上。
衛承東把那點吃了蒼蠅的難受勁兒憋回去。
“如山用心了。”
……
一條船舫,兩位陪酒的船娘。
船游到水中,晃晃悠悠,浮生若夢。
衛承東剛剛在桃花源洗了一個時辰的碗筷,那油膩膩的碗,臟兮兮的水……差點沒讓他吐出來。
這會酒也喝上了,女人也抱上了,大少爺心里說不出的舒坦。
這才是他該過的日子啊。
船娘的身子依偎上來,衛大少摟住了,抱一抱,親一親,另一只手習慣性的往自個兜里掏銀子,準備打賞呢。
哪曾想,兜里比他衛大少的臉還干凈。
丟不起那個人。
衛承東趕緊把懷里的船娘往外一推,借口胸悶,去船頭透透氣。
他人走到船頭,還沒站穩呢,房妹夫顛顛地跟出來:“這是怎么了?”
衛承東眼神郁郁:“沒勁兒。”
房如山知道大舅子郁郁什么:“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爹說了,事情遠遠沒有到那一步。”
衛承東剛要說話,船尾傳來“砰”的一聲。
船身劇烈地晃動起來。
“哎啊,別是撞船了。”
房如山臉一沉:“哪個瞎了眼的,敢撞我的船,你等著,我瞅瞅去。”
就是妹夫不說這話,衛承東也不打算跟過去,心里藏著事呢。
那個沈業云到底什么來路啊?
他一個開酒樓的,要通過自己搏什么好前程?
對了,上頭的那些神仙們,什么時候可以打出個勝負啊?
到底是太子上位,還是康王上位?
若是太子,衛府徹徹底底完蛋。
要是皇帝改立康王……
衛家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忽然,衛承東感覺身后有什么不對,轉過去,目光正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娘咧,竟然是他。
衛承東嚇得身形猛地一個晃動,趕緊雙腿一屈,身子伏在地上:“衛承東拜見康王殿下。”
康王趙昭明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地上的人,嘴里發出一聲冷哼。
冷哼是幾個意思?
明明是你們撞了我們的船。
再說了,堂堂皇子怎么也來這種地方尋歡作樂,就不怕被御史知道了,參上一本?
對了,怎么就能那么巧呢?
衛承東一個問題都想不明白,只有把身子伏得更低。
一旁的房如山倒是悟出了幾分,忙跪地道:“殿下,都是我的錯,是我拉著舅兄來船舫的,他……”
趙昭明冷然沉眉。
房如山一噎,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這一噎,船舫上除了流水的聲音,再無半點雜音。
衛承東心說這康王,也是見風使舵的主。
兩年前,他跟著祖父進康王府的時候,康王還笑瞇瞇地對他說了好幾句話,態度十分的客氣。
如今……
哎,還是因為衛家敗了。
正想著,兩只皂靴在他頭頂前停下。
衛承東挺起一點身子,緩緩抬起頭,再一次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那雙眼里不透不亮的情緒,把衛承東藏著的那點紈绔勁兒,給激了起來。
他、娘的,你們上頭的神仙打架,憑什么我們下頭的小鬼遭殃?
“殿下要罵就罵,要罰就罰,求求了,給個痛快吧。”
“承東今年多大了?”
呃?
衛承東一怔:“二十有一了。”
“你四叔這么大的時候,已經是京城有名的衛四郎。”
康王臉上露出惋惜,“京中多少高門貴女,都想嫁給他,可他衛四郎除了讀書,腦子里再裝不下其他,更不用說狎妓玩褻。”
罵就罵,干什么拿死人說話?
衛承東心思一動,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殿下與我四叔……”
“衛承東,你比著你家小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趙昭明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