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一記馬屁,衛澤中滿意了,這才開口說話。
“我問了常在賀府那條胡同里走動的人,他們都說賀府老太太身子硬朗,都七十五六了,還健步如飛,除了生孩子那一回,一輩子沒請過郎中診脈。
她因為是南方人,每天早上都要去米記喝一碗豆腐腦兒,配一根炸得脆脆的油條。
還不喜歡讓丫鬟買回來,說買回來的豆腐腦不燙,油條不脆,她喜歡親自上門吃新鮮的,還必須得自己溜彎著去,嫌坐車麻煩,做轎子悶。
除非下雨下雪天,賀家人怕她滑倒,不讓她出門,別的天氣,她就這么溜彎著去,身后跟兩個丫鬟,幾十年沒變過,這條胡同的人都知道。”
陳器聽得那個急啊:“干爹,說重點。”
“這就是重點。”
衛澤中:“那天既沒刮風下雨,也沒打雷閃電,米記老板等到關門了,也沒瞅見老太太來,不放心,就派伙計去賀家打聽。
一打聽,說是老太太病了,起不來了。
起初誰都沒在意,想著就憑老太太那個身子骨,三天都不要,一定好得透透的。
哪知第三天,便傳來了老太太的死訊,把所有人都驚的,還當賀府的人在開玩笑呢。”
寧方生微微皺眉:“蹊蹺的點在哪?”
衛澤中:“他們都說老太太病得突然,死得太快,蹊蹺。”
寧方生:“他們是誰?”
衛澤中:“米記的掌柜和伙計。”
寧方生:“除此之外呢?”
衛澤中:“沒了。”
陳噐撓頭:“……”以為整了個大的,沒想到是拉稀。
衛東君掩額:“……”我就說不能夠啊。
衛澤中沒瞧見這兩個不孝子的神情,自顧自講著。
“因為是幾十年的老主顧了,掌柜想著老太太病中說不定饞那一口,第二天拎了個食盒親自送過去,順便給老太太請個安,哪知賀府的門都沒讓他進。”
“噢?”
寧方生臉色微微一變。
衛澤中見寧方生變了臉色,心中暗暗有幾分得意。
“掌柜就覺得不對勁,往年老太太做壽,他上門給老太太請安,賀府人都客客氣氣把他請進去,讓他哄老太太開心,陪著說說活。”
噢,我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衛東君眨眨眼睛:“要是我家祖母病了,有個老相識拎了她最愛吃的東西登門,我爹我娘求都求不來。”
噢,我更覺得不對勁了。
陳器摸摸胡茬:“就算老人的病好不了,臨終前讓她吃上一口喜歡的,也是做孝子賢孫的一份心啊。”
“正是這個理兒。”衛澤中激動地一拍大腿。
嘶。
拍狠了,疼。
他咧了咧嘴,把腦袋往前一湊,一臉神秘兮兮道:“那府里還有一樁蹊蹺事,你們想不想聽?”
寧方生淡淡瞄了衛東君一眼。
衛東君立刻心領神會:“爹,任扶搖被我們排除了,滿打滿算,賀湛英就剩下三天的時間。”
陳器埋怨:“這個時候還賣關子,賀湛英要是斬緣失敗,都是因為你。”
合著……
還是我影響了全局?
衛澤中忙不迭道:“賀家大爺二十九歲才中的舉人。”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
衛東君一頭霧水道:“什么意思?”
衛澤中:“我問你,你小叔什么時候中的舉人?”
衛東君:“十九。”
衛澤中:“一個十九,一個二十九,說明什么?”
衛東君:“說明我小叔聰明,說明賀家大爺笨唄。”
衛澤中:“你小叔考一次,就中了舉人,那位啊,整整考了四次。”
衛東君感嘆:“四次,三年一考,整整十二年,這毅力,可以啊。”
衛澤中:“我再問你,你小叔這么聰明,來年春闈得了第幾?”
衛東君記得很清楚:“拿了二甲十六名。”
她那時候年紀小,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還很不滿地哼哼說:小叔,怎么也不考個前三回來啊。
小叔彈了下她的腦門,回了她八個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衛澤中:“你猜那賀府大爺拿了第幾名?”
衛東君:“第幾名?”
衛澤中:“二甲第十名,比你小叔還高六個位次。”
衛東君:“他突然開竅了?”
陳器:“賀家祖墳冒青煙了?”
“都不是,是因為賀家請了個教書先生,叫宋平,開封府人,他來了以后,賀老大考秋闈,秋闈中;考春闈,春闈榜上有名,神得不得了。”
衛澤中停頓了片刻:“你們猜猜那宋平多大?”
衛東君:“多大?”
衛澤中:“才二十。”
陳器:“這么年輕?”
衛澤中由衷感嘆:“何止年輕啊,這人還很神秘,很奇怪。”
“神秘在哪里?奇怪在哪里?”寧方生忽然開口。
斬緣人開口問,衛澤中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這人十三歲中了秀才,十九歲中舉人,二十歲進京考春闈,結果春闈前一天晚上,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拉肚子,沒能進得了考場。”
所有人:“……”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倒霉的人?
“后來,這個宋平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賀家收留了,做了賀老大的教書先生,一對一的那種。”
衛澤中:“不過,街坊鄰居幾乎沒有人見到過他,據說他連院門都很少出,總在自個院里呆著。”
所有人:“……”
果然神秘。
衛澤中:“賀老大榜上有名之后,宋平的名聲一下子就傳了出去,好些人都想拜倒在他的門下,結果他失蹤了。”
“什么叫他失蹤了?”衛東君和陳器異口同聲。
衛澤中摸了摸被震到的耳朵:“就是悄無聲息地走了,連賀家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有人:“……”
果然奇怪。
寧方生“唔”了一聲:“澤中,賀家老大叫什么,哪一年中的舉?”
衛澤中:“姓賀啊,別的我不知道。”
寧方生:“……”
一片死寂中,陳器潤了下干澀的唇:“賀家老大叫賀湛年,章和六年中的舉。”
所有人目光看過去。
陳器朝寧方生抬一抬下巴:“前面你不是讓我打聽賀家嗎,這些最簡單的消息都打聽不出來,我還在四九城混什么混?”
衛澤中:“……”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點我。
寧方生:“除了這些,陳大人還打聽到些什么?”
陳器:“關于賀湛年,就這些。”
衛澤中決定點回去:“你還是別在四九城混了。”
陳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