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遠是一大早走的。
一個人開車,走走停停,趕到瓜通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他這一趟從去到回,前前后后花了六天時間。
六天時間,足以許多事發(fā)酵。
雖然,這個過程,鐘遠看不到??桑瑺恳话l(fā)而動全身,總有些東西,是鐘遠能看到的。
良哥還是沒有消息。
但,老洪那個運輸公司,最近幾天業(yè)務忽然間就繁忙了起來。
廠里停著的那些大小貨車,基本都派了出去。
這點異常,一開始周寧這邊也沒太在意。可當這些車當天深夜,或者隔天又回到了廠里后,周寧立馬就覺察出了不對勁。
先不說老洪這運輸公司到底運的是什么東西,但以前的時候,他底下的車,基本都是跑長途的。
可如今,突然一下子多了這么多的短途訂單,這顯然是不對勁的。
再聯(lián)系鐘遠之前走時說過的話,不得不讓人懷疑,老洪底下這些人的異動,很可能就和那個神秘的良哥有關系。
于是,周寧一邊讓人去盯著老洪廠里出去那些車,一邊又親自走了一趟高廊府的嵐縣,跟了老洪兩天。
這一跟,還真讓他有了些收獲。
鐘遠到瓜通的時候,周寧還在嵐縣。
鐘遠得知后,又轉道去了嵐縣。
從瓜通到嵐縣,四個多小時的車程。鐘遠中途停車吃了個飯,到嵐縣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左右了。
周寧在嵐縣外的鑒湖邊跟他碰的頭。
兩人在湖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在了草地上。
鐘遠給周寧遞了根煙,問:“你怎么親自跑過來了?”
周寧接過煙,點上后,才答道:“良哥這個人一直沒消息,正好洪全成這里有點不對勁,我反正也閑著就過來打發(fā)下時間。”說著,他又掏出手機,打開相冊里的某張照片后,把手機遞給了鐘遠。
“這個人是前天夜里來的,洪全成親自出來接的人。這兩天,這兩人一直待在洪全成那廠區(qū)里,沒離開過!吃睡都在里面!”
鐘遠聽著周寧這話,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上的男人。
照片是夜里拍的,光線昏暗,再加上距離有些遠,拍得并不清楚。不過,大概模樣,還是拍出來了。
男人身材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挺瘦的,戴了副眼鏡,穿著POLO衫和休閑褲,頗有些社會精英的味道。
“你離開后第三天吧,這洪全成廠里那些車就開始不停地往外跑。我讓人跟了幾輛,發(fā)現(xiàn)這些車基本都是往那些游客比較多的地方跑的。目前來說,基本可以確定,這些車出去,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去搜尋目標的。而且,這些車出去,每個車基本上都是配兩到三個人。也就是說,如果一旦有了目標,這些人很可能會直接動手,弄暈之后,直接藏在貨車里,帶回來!”
鐘遠聽完,瞇了瞇眼。而后,問道:“最近這南部有游客失蹤的消息出現(xiàn)嗎?”
周寧搖搖頭表示沒有,可緊跟著又說道:“這些人一般都是會挑單身游客下手。單身游客失蹤,短時間內,根本不會有人察覺。酒店旅館即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一般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慮,很少會主動報警的。而等到這些游客的家里人發(fā)現(xiàn)她聯(lián)系不上的時候,基本已經(jīng)過去兩三天了,如果游客是國外游客,等消息傳到這邊,至少還得再拖個兩三天功夫。所以,現(xiàn)在很難說洪全成的人到底有沒有得手!”
鐘遠聞言,稍一沉吟,便輕笑道:“那就今晚去看看!”
話落,周寧挑了下眉,旋即,忽又皺眉,問:“對了,達子呢?剛好像沒看到他?他沒來嗎?”
鐘遠點頭:“我讓他留在艾青府了?!?/p>
周寧聽后,想了想,道:“那這樣,晚上我讓小海跟你一道進去吧?!?/p>
鐘遠沒拒絕:“好?!?/p>
小海這小伙子不錯,既聰明又有眼色,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提到小海,不由得又會想到那個阿派。
阿派這個人,不能說不聰明。但,他的問題,也在于他的聰明上。說實話,以他對周寧的了解,阿派這樣的人,周寧應該是看不上的。
所以,這個阿派當時周寧為什么會安排給他呢?
鐘遠這么想著,也就是這么問了出來。
周寧笑了一下,道:“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問了呢!不過,這里面說起來有點復雜。簡單點來說就是,阿派是佛手幫的人,但不是我的人。懂我的意思了嗎?”
鐘遠稍一愣,便大概明白了。
這時,周寧又說道:“原本我是只打算把小海安排給你的。但是,留在宋卡府那批人,都算是佛手幫的人。阿派過去,更說得過去?!?/p>
聽完這話,鐘遠就徹底清楚了。
簡單來說其實就是周寧跟蘇帕之間的事。佛手幫如今雖然算是周寧的,可也不是周寧一個人的。他要用佛手幫來幫鐘遠做事,不可能完全繞過蘇帕。既如此,不如坦坦蕩蕩,主動留個蘇帕的眼睛放在那,讓他自己去看,至于能看到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當然,周寧敢這么做,一來,他相信蘇帕。二來,他相信鐘遠。
想到這,鐘遠不由得心頭生出些許無奈。
這算是藝高人膽大嗎?
……
……
入夜。
一大早出去的那些車,在夜色降臨后,又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到了這個位于靠近鑒湖邊的貨運公司廠區(qū)里。
廠區(qū)面積不算大,分成了前后兩部分。
前面是停車場,此時已經(jīng)停了六七輛中小型箱式貨車了。
停車場兩側,貼著廠區(qū)圍墻各建了兩排五開間的平房。這些平房里,此時都開了燈,人員進進出出,看樣子像是住人的宿舍。
停車場往里,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廠房。
廠房頂用彩鋼板搭得高高的,四周的墻也都是用鐵皮圍的,墻和頂之間,有足有一米的寬度是沒有任何遮擋的。
廠房前后各有兩扇大門,都敞開著。房頂上吊下來幾盞老式燈泡,在前后穿堂而過的風中,不住地搖曳著,連帶著落在地上的光影也跟著搖晃。
而這晃動的光影中,又是辦公室,又是會客廳的空間里,正有兩人對坐在辦公桌兩邊,在吃晚飯。
桌上菜肴七八道,都以海鮮為主。
除此之外,還有一瓶威士忌,已經(jīng)打開了,在冰桶里放著。
滿臉橫肉的洪全成,拿著酒杯,抬臉看著對面的眼睛男,笑得諂媚討好。
“良哥,這菜還合口味吧?”
對面的眼鏡男,也就是他口中的良哥,聞言,眼皮微微撩了一下,淡漠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后,輕輕笑道:“挺好的。洪哥有心了!”
洪全成聞言,臉上笑意里的諂媚更濃了。盯著良哥的目光微微動了動后,另一只手抬起扶上手中酒杯,小心翼翼地往良哥面前湊了湊。
良哥看著那只酒杯,眉頭一挑,嘴角的笑意里,多了些許洪全成并未察覺到的譏諷。旋即他也拿起了手邊的酒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
洪全成見狀,眼中小心藏著的那點心思,頓時便有些藏不住了。他喝了一大口酒后,看著良哥抿了一口放下酒杯,便伸手拿過一旁冰桶里冰著的酒瓶,又給良哥倒了一點。
等酒瓶再次沉入冰桶時,洪全成終于認不出開口:“良哥,這次上面為什么要人要得這么突然?而且,還一下子要這么多?”
良哥原本正要抬筷的手又放了回去。他抬眸看向洪全成,輕輕笑道:“洪哥,大家都是跑腿干活的,這上面的事,哪里是我們能問,能管的,你說是不是?”
洪全成聞言,頓時臉上訕訕,忙點頭應道:“對!良哥說得對!是我不懂事了!”
良哥笑笑,也不接話。
可過了一會,洪全成還是忍不住,又試探著問道:“之前這些事不是不走我這邊的嗎?怎么這一次……”
“怎么?你不愿意?”良哥抬眸,似笑非笑地盯住了他。
洪全成臉上笑意一僵,忙否認道:“怎么會不愿意呢!我就是好奇!”
“洪哥,你也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什么事情是你能知道的,什么事情是你不該問的,我想這些東西,不用我教你吧?”
洪全成臉色微微一變,臉上那點僵硬的笑意頓時有些繃不住,垂眸道:“我知道了!”
良哥盯著他,片刻后,語氣一緩,道:“你放心,這次你和你的人都辛苦了,回頭我會和上面說的,該給你的一分都不會少。另外,我私人還會給你準備一份謝禮,保證不讓你白辛苦!”
這話一出,洪全成原本有些難看的臉色,頓時又漾出了笑意。
“良哥這……那我就先謝過良哥了!”說著,他又舉杯。
良哥見狀,輕笑了一下后,也舉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
可就在洪全成準備一口將杯中酒都灌下時,良哥再度開口:“宋卡府那邊前段時間出了事的消息,我想你應該已經(jīng)聽說了吧?”
洪全成手一頓后,點頭道:“聽說了?!?/p>
良哥抿了口酒后,看著他,問:“那你怎么看?”
洪全成愣了一下,心道,什么叫他怎么看?
他想了想,才試探道:“奧夫和哈桑兩伙人之間的恩怨,也有段時間了,哈桑那批人之前吃了個大虧,肯定會想報復。兩伙人打著打著打出了火氣,弄得不可收場,也不是沒可能的事。但是,這中間肯定有人在里面動什么手腳了,否則,應該不至于會鬧得這么大。現(xiàn)在,奧夫和哈桑的勢力,雖說沒全部被打掉,但也差不多了,剩下的那點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來了。聽說這段時間,之前一直很低調的花姐那伙人已經(jīng)把艾市全面拿下了!說不定,之前就是這批人動的手腳!”
良哥聽完,勾了勾嘴角。
洪全成說的這些,基本都是外面目前正在傳的。
確實,宋卡府的事,乍一看就像是三個幫派斗法,最終奧夫和哈桑兩敗俱傷,而花姐那伙人成了漁翁,不聲不響地就成了最后贏家。
可潘海華死了。
如果只是幫派亂斗,無論是奧夫的人,還是花姐的人,都不可能會去盯上潘海華。而且,知道潘海華存在的人,在南泰這邊,只有少數(shù)幾人而已。
這幾人,如果沒有人針對性地刻意逼問,根本不可能會把潘海華供出來。
所以,宋卡府的事,絕不可能只是幫派斗法。
奧夫那伙人的死,很大概率只是對方為了掩蓋自己目的的犧牲品。對方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只是哈桑他們。
那么,也有可能還有他們。
也就是,他和洪全成。
想到這,良哥眸光一冷,看著洪全成就說道:“這幾天你的人出去的時候,盡量小心點。別被人盯上了!”
洪全成拍著胸脯保證:“這個您放心,我手底下這批人,都是老手了,機靈得很,絕對不會帶回什么尾巴來!”
“那就行!讓他們再加緊點,明天,后天,再兩天時間,能弄幾個是幾個!”良哥又道。
“行!我待會就交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