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工夫，蕭峙便想好如何扼殺流言蜚語。
晚棠不是說他今晚為許寶箏出頭，會惹人非議嗎？那他便將對象換成錢歲寧。
他今晚是在為趙馳風的夫人出頭，合情合理，沒人敢妄議。
蕭峙朝曹旺使了個眼色，曹旺眼珠子轉了轉，結合皇帝剛剛說的話，很快便明白了圣意。
他上前兩步，眉頭豎起，大聲呵斥道：“何大人可得想清楚了再回話！您與趙大將軍既然無仇，你們夫妻為何處心積慮要謀害錢夫人？誰不知道錢夫人前些日子動過胎氣，今日險些被灑熱湯，再次受驚，你們這是想連趙大將軍的孩子也一起謀害嘍！”
李少卿及其連襟怎么都沒想到會被兜頭撂下這么大一個罪名。
趙馳風剛剛立功，若是回京，將軍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爛；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日日遞拜帖，想奉承其夫人。
這個節骨眼跟趙馳風對著干？他們又不是嫌命長。
倆人雙雙磕頭，“咚咚咚”的聲音在夜風中十分明顯：“陛下英明，求陛下明察啊……”
“陛下，臣妹今晚一直想與許娘子和解，她從未與錢夫人有仇怨，參宴前還說要關心錢夫人的身子……”
蕭峙嫌他們聒噪，忽然沉沉出聲：“來人，幫李少卿點兩根蠟。”
游廊上一時寂靜無聲，除了曹旺差一名內侍去找蠟燭來點，李少卿二人雙雙沉默。
他們猜不透皇帝想做什么，這時候怎得忽然要點蠟？
尤其是李少卿，絞盡腦汁，反復回想剛剛說的話，十分確定自己沒提到這東西。
可越是猜不透皇帝的意思，他們便越害怕，這會兒哪里還有為李氏分辨的心思，倆人都恨不得趕緊找條地縫鉆進去，等帝后走得遠遠的，再也記不起他們，他們再灰溜溜地離開。
非但他們不解，晚棠也抬頭看蕭峙，滿眼的疑惑。
蕭峙無聲地勾勾唇，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夜風輕拂，他將晚棠拉進自己的斗篷，讓她貼著自己身側而站。他家皇后以前吃多了苦，手腳總是冰冰涼，這倆沒眼力見的，竟然在此耽誤他們工夫。
不遠處的李少卿二人不敢再輕易出聲，場面一度安靜到詭異。
那名內侍很快回來，拿著蠟燭看向曹旺。
曹旺也不明所以地看向蕭峙：“陛下可是要照明？”
明明有人提燈，蠟燭點燃了也容易被風吹滅，所以他甚是不解。
蕭峙朝李少卿努努嘴：“點上，送給李少卿吹，朕看他甚是能吹。”
這是在嫌棄李少卿剛剛那番話，都是在睜眼說瞎話，胡亂吹噓。一句話的事，蕭峙偏要繞個大彎來打李少卿的臉。
晚棠險些笑出聲來，所幸及時捂了嘴。
她無奈地看向蕭峙，都是當皇帝的人了，這張嘴呀，還是沒變。
不遠處的李少卿也是一腦門子冷汗，這才明白過來皇帝是在嘲諷他給自家妹子辯解的那番話。
他越發后悔自己吃多了酒，竟然想過來為妹妹收拾爛攤子，誰又來為他收拾？
那廂，曹旺當真讓人燃了蠟，送到李少卿跟前，還貼心道：“大人，請吹吧。”
李少卿這會兒一個字都不敢吭，也不敢抬頭看帝后，硬著頭皮將兩支蠟吹滅。
蕭峙牽著晚棠近前。
二人也不敢跪在游廊中間，識趣地跪著挪到最邊緣，將游廊讓開。
蕭峙經過時，不滿意地撂下一句：“再點上，讓李少卿多吹吹，朕看他閑得慌，甚愛多管閑事。”
那些有眼力見的，誰不知道他器重陸靖，唯獨這個李少卿，膽敢以公謀私，傷陸靖肋骨。
北關此番出事很可能是大靖出了內鬼，他還等著陸靖好生清查呢！
曹旺聞言，應下差事，指定兩名內侍留下幫李少卿二人點蠟。
李少卿苦不堪言地一直吹滅蠟燭，李氏之夫君跪在一旁安安靜靜地陪伴，直到帝后的背影消失，倆人都不敢起身……
許寶箏當晚回到許家，叮囑丫鬟不許跟任何人提及自己后背上的燙傷。
饒是染秋幫她抹了宮里最好的藥膏，翌日醒來，她背上還是起了水泡。夜里睡覺時，還不小心弄破了幾個，更衣時磨著疼。
丫鬟看著心疼，悄悄抹眼淚。
許寶箏扭頭叮囑道：“這有什么好哭的?”
“夫人以前可不會如此忍氣吞聲，你還是早日跟指揮使再成一次親吧。”丫鬟都是以前在陸府伺候過許寶箏的，陸靖知曉她們的細致，便又撥給許寶箏使喚，許寶箏也未拒絕。
許寶箏并未將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此番傷得不輕，不宜再折騰。如今許家也在京城待著，李家人若動許家……別哭了，我沒事兒，我昨晚已經為自己報過仇了。”
丫鬟傻眼：“啊？何時？”
許寶箏得意地揚起眉頭：“我故意在染秋跟前齜牙咧嘴，其實當時沒那么痛。染秋是皇后的左臂右膀，她定會告訴皇后娘娘的，李氏討不了好。”
丫鬟耷拉下眉眼，覺得自家主子心真大，都未親眼看到李氏得到報應，便在這里開心上了。
主仆幾人如往常一樣去陸府，待看到門口的馬車時，許寶箏暗道不好。
徐行夫婦來了，鄭書雅為茜茜縫了小衣裳，還買了京城當下時興的小食。
徐行剛為陸靖看診完片刻，許寶箏進去時，二人雙雙抬眸看過去。
陸靖原本沉著臉，一看到許寶箏便委屈上了，用最快的速度起身下地：“讓我看看你的傷。”
許寶箏佯裝聽不懂他的話：“我哪兒受傷了？”
下一刻卻故意抬手摸額頭，擋著陸靖的視線悄悄瞪徐行，眼帶質問：你告的密？
徐行無辜地看向陸靖：“管管你家許娘子，怎可如此冤枉人？”
“不關徐太醫的事，是桂香差人給我遞了口信。”陸靖看到許寶箏后脖頸有一處泛紅，聲音開始哽咽。
桂香便是伺候許寶箏的貼身丫鬟之一。
“我昨晚便想去許家找你，只是知道此事時已經夜深，想著你們都已經睡下，便忍住了。”
許寶箏扭頭看向徐行，見他還饒有興致地坐在旁邊吃茶，一雙眼時不時偷瞄一眼他們倆，便捂住陸靖的雙眼，扭頭沖丫鬟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將我帶來的好茶煮給徐太醫嘗嘗。”
徐行遺憾地嘆了一聲，沒戲可瞧了。
他聽茜茜提過，陸靖在家里是最能哭的一個，他還想看看這位指揮使是怎么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