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蕭衡雖將消息送出，胸腔里的那顆心卻依舊高懸不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未知的事情，還太多。
對方什么時候動手，哪里動手，準備怎么動手，全然不知。
敵暗我明，就算喬念那邊早有防備，只怕也來不及……
思及此，蕭衡心中不禁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仔細算來，也不完全是敵暗我明。
至少，他也在暗處……
心中有了主意，蕭衡眼神中透出幾分冰冷的決絕。
他沒有返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學著藥王谷里那些影衛的樣子，悄無聲息地隱沒在客棧最陰暗的角落，屏住呼吸，將全部感官都聚焦于二樓。
一樓大廳內，那些弟子也都已經散去，周圍一片死寂，連自己的心跳都顯得格外聒噪。
終于，一陣極其細微的衣袂摩擦聲后，天鷹堡堡主那刻意壓低的、帶著金屬般質感的嗓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去，把我們的人，還有七煞盟、青嵐宗挑出來的尖子，都喚到我房里來！記住，不可驚動旁人！”
蕭衡眼中驟然迸射出一縷寒光，看來，對方是有所行動了！
不多久。就見走廊最里面的一間房里，走出來一名天鷹堡的弟子。
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張紙，顯然是要照著紙上的名單去叫人。
眼見著那弟子朝著后院行去，他身形一動，便已離開藏身之處，腳步比貓更輕，氣息比微風更淡，整個人化作了一道沒有實體的影子，在廊柱與墻壁的陰影間穿梭，悄悄跟在了那弟子的身后。
一切都如他所料。
那天鷹堡的弟子紙上的人都一一喚了出來。
一行人臉色皆是陰沉，也不多說話。
而且很顯然，三個門派的弟子都互相不認識。
至于同一個門派的那些人……
蕭衡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一個走在最后面的七煞盟的弟子身上。
方才他出來時，其余幾個七煞盟的弟子看都沒看他一眼。
而且，他顯然是故意走在后面，不愿與前面幾個七煞盟的弟子過多接觸。
更何況，七煞盟的服侍帶著帽子，倒是比其余兩個門派容易偽裝！
所以，他是最佳的獵物！
蕭衡打定了主意，耐心地尾隨，計算著每一步的距離和時機。
就在那弟子經過一段尤為昏暗、兩側堆滿廢棄箱籠的走廊拐角時，蕭衡突然沖了過去。
影從陰影中暴起，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左手如鐵鉗般從后方精準地捂住對方的口鼻，將任何可能發出的驚呼徹底悶死在喉嚨里；幾乎在同一瞬間，右手并指如刀，凝聚著寸勁，狠辣地切向那弟子后頸。
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巔，足以令人瞬間失去意識，又不至于取其性命。
那弟子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抽去骨蛇般軟倒，連一絲掙扎都未曾留下。
蕭衡不敢有片刻耽擱，雙臂一發力，將癱軟的身體迅速拖入旁邊一個堆滿破舊麻布和雜物的死角。
濃重的霉味和灰塵撲面而來。
他動作麻利，近乎粗暴地剝下對方那件帶有七煞盟標記的深色外衫，扯下腰牌，又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塞進雜物堆深處。
然后帶上帽子，低垂下頭，快步跟上了隊伍。
幾乎沒人注意到，方才身后發生了什么。
房門虛掩著，透出搖曳的燭光和壓抑的人聲。
蕭衡混在人群最末尾，側身而入，立刻感到十余道或銳利、或陰鷙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自己。
只是他并未做出任何慌張的模樣來，就聽著七煞盟盟主呵斥道，“怎么來得這么慢？”
顯然，這話是在問他。
蕭衡仍舊低垂著頭，抬手揉了揉鼻子，借此遮擋住打扮的臉，這才地上應道，“剛才肚子痛，跑了趟茅房。”
“懶人屎尿多！”不知是何人低罵了一聲，滿是不屑。
那天鷹堡的堡主卻也沒再糾結此事，轉而看向其余人。
蕭衡下意識地往一旁的陰影里一動，垂首斂目，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仿佛只是墻角的一道陰影，內心卻如明鏡般映照出房間內的全貌。
天鷹堡堡主、七煞盟盟主，還有青嵐宗的副宗主陳嗣源，此刻都站在正中央。
燭光在他們臉上投下跳躍不定的陰影，讓他們的表情顯得愈發詭譎。
“……記住，首要目標是生擒喬念！不得有誤！”天鷹堡堡主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手腳都干凈利落點，偽裝成山匪劫道，絕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們的把柄！”
山匪劫道？
蕭衡幾乎將從藥王谷到京城的山路都想了一遍，不知對方會在何處動手。
就聽有人問道，“堡主，我們在何處動手？”
倒是替他問出了心中所想。
天鷹堡堡主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看向了青嵐宗的副宗主。
蕭衡眸心一沉，如此看來，這個陳嗣源才是他們的主心骨。
就見，陳嗣源臉色陰沉，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笑道，“地點不可離京城太近，自然，也不能離得京城太遠，就定在萬霞山！”
七煞盟盟主提出異議，“可萬霞山并不是去往京城的必經之地！你如何能保證，他們一定會經過這里？”
陳嗣源嘴角勾著一抹胸有成竹的把握，“沈越同我說過，那個喬念，最是心軟。如若我們傳出消息，萬霞山附近起了瘟疫，死傷了無數百姓，那喬念，定是會不顧一切，趕往萬霞山救人！”
“當真？”天鷹堡堡主皺了皺眉，“如此說來，那喬念倒是比沈墨良善。”
“女子多心軟，想來是沒錯！”
“可若是到時候，喬念沒去怎么辦？”
這也是個問題。
畢竟，喬念究竟有多心軟，他們也只是聽說而已。
就聽青嵐宗的宗主笑道，“不會，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讓萬霞山附近，真的產生瘟疫，只要消息傳的夠快，夠廣，喬念一定會來！到時候，就算劫道不成功，他們一定會為了醫治百姓忙得不可開交，那兩個男人也未必會時刻伴在喬念左右……”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齊齊稱贊其了陳嗣源來。
蕭衡將每一個字都牢牢刻進心里，尤其是陳嗣源那陰險的眼神和具體的惡毒部署。
看向陳嗣源的眼神，也不自覺染上了幾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