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為你不知道，
誰會借著你的光，走出了黑暗。
請保持心中的善良，因為你不知道，
誰會借著你的善良，走出了絕望。
——泰戈爾】
林筱帆發現自己站在懸崖上遠遠眺望著谷底，而浦應辛正在徒手攀巖，從深谷慢慢往上爬，不斷靠近自己。
她看著陡峭的崖壁，再看著深不可見的谷底，心里擔心得不行。
她在懸崖上不僅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她怕驚擾到浦應辛，浦應辛就會掉下去。
但是，突然出現的閑雜人等發出的聲響，還是驚擾了浦應辛。
浦應辛仰頭望著林筱帆，兩人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林筱帆看到亂石滾落，她知道浦應辛要掉下去了。
“老公！！！”
林筱帆撕心裂肺地大喊，隨即對著山谷縱身一躍，想要拽住浦應辛。
“寶貝～老公在！”
“你做夢了，別怕，老公在～”
浦應辛在黎明前微弱的光線中，緊緊抱住了從噩夢中驚醒的林筱帆。
他看到林筱帆雙手緊握著拳頭，交叉抱在胸前，眼神就如同一只受傷的小鹿一般。
“寶貝～別怕～老公在～”
浦應辛語調極其溫柔，不斷重復著這句話，柔聲安撫著林筱帆。
這是他和林筱帆同居一年多以來，第一次遇到林筱帆做噩夢驚醒到這種程度，反應如此強烈。
林筱帆安安靜靜地蜷縮在浦應辛懷里，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她實在太害怕了，幸好這是個夢。
夢里浦應辛跌落懸崖那一刻，她的整個人和心都碎了。
浦應辛見林筱帆神情恍惚，依然沉浸在夢里，便打開了一盞小燈。
他一只手輕輕揉撫著林筱帆的后背，另一只手輕輕撥動林筱帆緊握著的拳頭。
林筱帆緩緩松開拳頭后，浦應辛發現她手掌里全是又紅又深的指甲印。
“寶貝～疼嗎？”
浦應辛滿眼心疼，握著林筱帆的手在自己唇邊不停親吻。
“不疼…”
林筱帆轉了一下眼珠，終于說了句話。
夢里她跳進山谷的時候也感覺不到疼。
夢里她又著急又害怕，她抓不到浦應辛，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男人粉身碎骨。
“寶貝乖，沒事的，老公在。”
浦應辛邊說邊起身給林筱帆裹了一條毯子，將這個驚恐不安的女人，公主抱到了客廳沙發上。
他知道林筱帆有點嚇懵了，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換個空間可以幫助她調節心情。
剛才林筱帆撕心裂肺的那聲“老公”，既驚醒了他，也刺穿了他的心。
他已經從林筱帆的劇烈反應，猜到了這個夢和自己有關。
此后，林筱帆一直默默無言。
她和浦應辛一起聽了會兒音樂，一起看了會兒新聞，又一起喝了點熱飲、吃了早飯。
“寶貝～夢里老公怎么了？”
浦應辛將林筱帆抱著腿上，一邊喂她吃東西，一邊柔聲細語。
“現在…記得…模糊…”
林筱帆深情注視著這個如春風般的男人，支支吾吾不敢吐露夢境。
她覺得說出來很不吉利，她無法接受這個男人發生一點點不好的事，哪怕是夢里也不行。
浦應辛溫柔一笑，輕輕撫摸著林筱帆的臉，沒有再追問。
他已經猜到了大概，他知道自己和林筱帆的靈魂與命運已經深深交織在一起，任何閃失都是他們彼此的不能承受之重。
這一點，在幾個月前林筱帆浮在浴缸中睡覺之時，就已經讓他切身體會了什么叫“大廈將傾，天翻地覆”。
直到他們上了劉司機的車，出發去蘇州時，林筱帆終于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恢復了原先活潑靈動的樣子。
“老公，外婆的病情怎么樣了？”
林筱帆倚靠在浦應辛懷里，輕聲詢問。
“無法治愈，只能藥物控制。我們看到外婆，不用特意關心她的疾病，陪她聊天就好。”
浦應辛目光深邃，語調平緩。
作為醫生，他越來越體會到能力有限，要敬畏生命。
兩個小時后，他們倆終于見到了這位慈愛溫柔、受人愛戴的長輩。
“外婆～”
林筱帆和浦應辛幾乎異口同聲，一起呼喚正在門口躺椅上曬太陽的外婆。
“哎～我的辛兒回來了～我的囡囡回來了～”
外婆渾濁的眼睛頓時明亮了起來，撐著躺椅的扶手，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外婆，你返老還童了喲，怎么站得這么快呀！”
浦應辛一個大跨步上前，扶住了老人家。
“哈哈哈！辛兒～外婆看到你和囡囡太高興了。”
外婆臉上掛滿了笑容，慈愛地打量著浦應辛和林筱帆的臉，把這兩個年輕人的手握在一起。
“外婆，這陽光下，你的膚色跟瓷器一樣玲瓏剔透，氣色真好！”
林筱帆笑吟吟地注視著老人家，內心酸楚。
她發現外婆雖然依舊膚色白凈，卻消瘦了許多，面頰有點凹陷。
“看到你們，氣色就好～”
“我這個年齡活一天少一天，見一面少一面，要是能看到你和辛兒結婚，再看到你們生個重孫，我就圓滿啦～”
“你們外公是唯物主義者，一輩子不迷信，總說人死就無。”
“我希望有啊～這樣我還可以去找他。”
“我要告訴老頭子，放心吧，辛兒成才了，也成家了，相親相愛，幸福得很呀！”
外婆目光慈愛，笑語盈盈，用豁達的心態，用輕盈柔軟的語氣，與兩個年輕人聊起了生與死，愛與幸福，這個最有重量的話題。
“外婆，你著急了？想抱重孫了？”
浦應辛笑瞇瞇地邊說邊扶住外婆，讓她躺回了躺椅上。
“辛兒～你說對啰～我身體好的時候，我一點都不著急。”
“我一生病啊，沒事的時候我就在心里盤算我的子子孫孫們。哪個過得怎么樣，哪個要考學，哪個要找工作，哪個要結婚，哪個要生孩子。”
“我還想看到我那些重孫們再工作、結婚、生孩子……哈哈哈！”
外婆說到此處時，突然開懷大笑，眼神里流淌著幸福和期望。
林筱帆發現外婆并沒有因為身體欠佳就哀怨惆悵，相反外婆變得更珍惜、更不舍。
她發現了人與人的差別，郭麗平同樣因為身體問題希望自己早點成家，可是對待親人和人生的態度卻是如此不同。
“外婆，那你想要我和筱帆生幾個？”
浦應辛笑嘻嘻地對著外婆做了個鬼臉，坐在了外婆旁邊。
“嗯～這我說了不算～”
“囡囡～你想生幾個？”
外婆轉過頭，溫柔地握住了林筱帆的手，用期盼的眼神和語氣，輕聲詢問。
“生一窩…哈哈哈！”
林筱帆俏皮地逗了一下老人家。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要準備點小寶寶的禮物和細軟了。”
“我要跟靈云說，讓她也早點準備，這一窩呢…不得了哦～哈哈～”
外婆笑得整個人都和煦溫暖，就像那彌勒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