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兩輛跑車先后駛出小區，你爭我搶，互不相讓，輪胎在塑膠地面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沈笑笑側目，安慰副駕駛座上的林承浩：“寶貝，干媽保證，一定不會讓你成為擁有黑歷史的小孩。”
林承浩兩條腿翹在半空，身軀偶爾因離心力左右晃動，“干媽，我不介意。”
而且他也不在意傅庭川。
他只希望媽咪能平安回家，和他永遠在一起。
實際上，現在去警局，也是沈笑笑一廂情愿的。
“我有很多錢，媽咪也有很多錢，就算傅庭川坐牢了，我也可以和媽咪生活得很好。”
話雖這么說，但……
沈笑笑忽然來了興致，“誒寶貝，干媽問你一件事。”
“干媽你說。”
林承浩小小的臉望著窗外，從側面看，圓頭圓腦的，可愛極了，看人得生殖欲四起，但沈笑笑知道，自己絕對生不出這樣的。
她做了個沉田的姿勢，“你媽咪和傅庭川，睡一個房間？”
林承浩淡聲：“嗯。”
“那……他們打不打算給你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呀？”
“沒有打算。”
簡潔明了的四個字，直接讓沈笑笑的計劃落空。
本來還想著，萬一林語曦二胎生個混世魔王，能讓好好折磨傅庭川一下子，讓他知道，爹不是這么好當的。
結果天底下什么好事都讓傅庭川占了！平白無故撿個兒子不說，還生得這般乖巧！
不生二胎的主意，肯定是傅庭川慫恿的！
沈笑笑明明記得，大學的時候，林語曦的計劃是三胎。
當時她還調侃：“三十歲之前三胎，也就是每隔兩年一胎，語曦寶貝，你只能嫁給傅庭川了，畢竟能養得起三個孩子的家庭，沒錢還真不行。”
林語曦當時臉都紅了，低聲回答：“沒錢其實也行，顏值高的人，在哪里都吃得開。”
沈笑笑當時聽完，恨不得切腹自盡。
令人羨慕嫉妒的兩人。
哦，現在又多了個小的，令人羨慕的一家三口。
……
到了警局，沈笑笑和林承浩一前一后下來。
進去之后，發現封子旭早就到了，還愁眉苦臉的，仿佛把今天的陰雨連綿戴在了臉上。
“干嘛？交不起保釋？”
封子旭頭發抓得像鳥窩，“真允許我交保釋金就好了！結果你聽聽，他們說的這是人話？”
沈笑笑踢了他一下，“說。”
封楚聿咽了咽口水，聲線像拖拉機般綿長：“他們說——老傅是本市重案的犯罪嫌疑人——不得保釋——”
“我呸！”
恁是沈笑笑這么討厭傅庭川的人也忍不了了。
這背后肯定有只無形的手在推動，用頭發想都知道是誰。
“狗日的封楚聿。”沈笑笑邊說邊撂袖子，“你看我不……”
話還沒說完，封子旭就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打狗也得看主人啊，咱現在在警察局，不是在封家。”
沈笑笑甩開他的手，“警察局怎么了？我詛咒封狗日遲早有一天也會進來！”
“……”
封子旭默默舉手，“現在申請改姓還來得及嗎？”
沈笑笑手臂環著胸，瞥他一眼，“你想隨你媽姓史？”
那可有億點難聽了。
封子旭一身傲骨，“我申請隨妻姓，改名沈子旭！”
沈笑笑拍了他一下，心里甜蜜蜜，嘴上依舊毒辣辣：“得了吧你，嘴貧。”
……
過去的這一夜，林語曦沒有回淞湖灣，而是下榻在萬豪酒店。
主要原因是，她怕傅庭川昨晚就回來了，而她，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他。
可該來的總得來。
所以一大早，林語曦先去打印店，把離婚協議打好了，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出發回家。
打印沒有廢任何功夫，和一年前的備份一樣，孩子撫養權歸她，財產各歸各的。
開到半路，沈笑笑把電話打進來：“寶，你現在在哪兒？”
林語曦暫時不想和親朋好友提到離婚的事，只是說：“正在回家的路上，怎么了嗎？”
沈笑笑斟酌幾秒，“那個啥，你要是想找傅庭川，可能要掉頭了，封子旭早上接到消息，傅庭川在警局。”
具體情況她沒說。
總之半小時后，林語曦趕到警局，了解了全部的前因后果，并申請探視。
“你是他的……”
警察瞄到她手里的文件，蒼白的紙上，大大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字，直接改口。
“進來吧。”
警察說完起身，在前面給林語曦帶路，邊走邊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丈夫在拘留所才不到一天，妻子就急匆匆趕來離婚了，這對恐怕是塑料夫妻。
穿過長長的廊道，林語曦每一步都邁得很艱難，就好像兩條腿上綁了千斤重的石塊。
待會兒要說什么呢？
說他瞞著她，出去和別的女人約會，她很生氣，所以要取消他情夫的資格？
如果傅庭川解釋了，而且解釋得很到位，她又能用什么理由逼迫他和她離婚呢？
她總不能說，自己和兒子的性命都在封楚聿手里。
傅庭川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她不該無端增添他身上的壓力。
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多日不見的人，就這樣闖入林語曦的視線，一眼萬年。
他的襯衫有些凌亂了，領帶也不翼而飛，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痕跡，看得出，一夜未睡。
當然，也可能是和林詩詩翻云覆雨的結果。
拘留室內的光線很暗，她就這么背光而立，光影從身后傾瀉進來，像虛幻的天使。
傅庭川的眼神緊緊地鎖住她的臉，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那一雙剪水秋瞳。
她的眼睛很漂亮。
他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你現在很想揍我。”他的嗓音發澀，艱難開口，“等回了家，我解釋過后，任你發落。”
林語曦倏地捏緊了紙，手心密密麻麻滲出冷汗。
她想，這真是一盤好棋。
不用她多說，已經有人替她將感情破裂的原因，圓得天衣無縫了。
林語曦緩緩坐下來，把手里的文件緩緩攤開來。
“傅庭川，我們……”
說到一半，喉嚨像堵了一顆礫石，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原來真正的痛徹心扉，不是單戀無果，而是……世事難全。
林語曦不敢再看他，一直低著頭，有什么東西模糊了視線，連桌面也看不清了。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聽到對面傳來聲音。
“你要跟我離婚？”
他的聲音也在震顫。
林語曦的十指絞成一團，勉強發出一個音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