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裴言川卻絲毫不意外，他知道瓷瓷肯定能察覺到。
他慢慢勾住女生的手指，眼簾垂下：“瓷瓷，在你告訴我那些事情后，當天晚上我就做夢了。”
央瓷瓷抬起頭看他，“是夢見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嗎？”
男人搖頭，低下頭蹭女生的臉，輕聲道：“瓷瓷，那個夢里我沒有遇見你，而且……也沒有李瑄夢。”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央瓷瓷一愣。
可隨即她意識到什么，攥緊身下的布料，眸光閃爍，慢慢抿起唇。
男人嗓音沙啞，如同窗外的夜色，縹緲不定。
“在夢里，我數不清自已回了多次國，但每次回國后，我都會遇到一些奇怪的人，那些人和李瑄夢很像。”
她們來歷不明，而且每個人都帶著顯而易見的目的接近他、討好他。
甚至還有人對他用過特殊方法。
裴言川討厭這種帶著目的的接近，就像他的父親一樣，對他好也只是因為別有所求。
實際上，如果沒有任務，她們根本不會關注他，更不會這樣對他好。
他不想成為別人達到目的的工具。
他不喜歡她們，甚至是厭惡那些人。
他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自已要承受這一切，為什么命運偏偏選擇了他。
他一開始只是冷聲警告，但根本沒人在意，既然這樣，裴言川便把每一個接近自已的人都殺了。
他知道，這些人來歷不明，殺了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更何況他自已也沒打算多活。
等報復完那些人，他就會自殺。
反正他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什么念想了。
說出這些話時，裴言川的語氣和眼神都異常平和，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的人生，他的記憶，就是這樣可以隨意被重置。
他花費一生時間做的事情，對她們來說毫無意義，只是衡量任務進度的標準。
央瓷瓷眼眶泛紅，捏緊的拳頭隱隱發抖。
男人溫暖的手緩緩包裹住她的手。
他低頭親吻她的手背，彎眸低低笑出聲：“瓷瓷，你是唯一的例外，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那一世，其實是你第一次出現。”
這么多夢里，重復的人生已經讓裴言川分不清自已經歷了多少世。
直到那一世的到來。
他宛如一潭死水的人生，多出了一個新人物。
指腹溫柔擦掉女生眼尾的淚水，他親了親那雙漂亮的眼睛。
“瓷瓷，你不是想知道我第一世是怎么喜歡你的嗎？其實我就是在于思手機上看見了你的照片。”
當時也是這樣一幕，于思出去接了個電話，屏幕沒有鎖定，女生的照片瞬間跳了出來。
裴言川余光注意到，原本只是隨意的一眼，可連他自已都沒想到，此后就再也挪不開眼了。
央瓷瓷擦著眼淚，眼睛像是小兔子一樣紅，甕聲甕氣：“真的嗎？你就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我了。”
“真的。”裴言川笑著低頭蹭她的臉，“因為我問了于思。”
那天，等于思回來后，他坐在沙發上，抬了抬下巴，似隨口提醒道：“你手機屏幕沒有關，有人給你發信息。”
于思下意識打開看了一眼。
趁著這個間隙，裴言川再次瞥到了那張照片。
他視線停留了好幾秒，垂眸捻了捻指尖。
“這是你妹妹嗎？”
彼時的于思怎么可能想到，會有人看了一眼就愛上，聞言下意識道：“不是啊，這是我妹妹的同學。”
裴言川點點頭沒有說話，指尖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扶手，眼神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央瓷瓷的個人信息和照片就出現在男人的桌上。
這是裴言川這么多世以來，第一次有了不同的目的回國。
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出現了變數。
但那時的他又怎么會知道，這一切都只是短暫的。
裴言川把臉埋在女生頸窩，慢慢閉上眼睛。
“瓷瓷，在第二世的時候，我知道李瑄夢在家里，這就是你留給我的禮物嗎？我很喜歡，特別喜歡。”
如果這些攻略者變成瓷瓷，那他將毫無怨言，他的愛人和那些人不一樣。
“所以就一直這樣好不好？瓷瓷，一旦回國，你也要和那些攻略者一樣完成任務，那太累了，我們就這樣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他可以不去做那些事情，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可以把所有的仇恨都放下。
就這樣和瓷瓷一輩子待在國外，沒有其他攻略者，也沒有其他的人打擾他們。
央瓷瓷摟著男人的脖子，眸光微微發顫，呼吸止不住地發抖。
”裴言川……我問你一個問題。”她的聲音很輕，“除了這一世，其他時期，你的病情為什么會嚴重到需要出國？”
男人微微一愣，抱著她的力道瞬間收緊，眼神卻有些恍惚。
“因為……”
因為……什么？
他不記得了。
他愣愣低頭呢喃，“瓷瓷……我吃的藥太多了，以前的事情記不太清了。”
央瓷瓷眼眶一酸，抱著男人的脖子嗚咽一聲哭了出來，嗓音顫抖，“不是的，裴言川，不是你記不清了，是我，是我害你出國的。”
那天晚上夢到的內容根本不是夢，而是她丟失的記憶。
無論哪一世，裴言川高中時期都不可能和其他交朋友，什么被朋友傷害，他交的朋友就只有她。
她是這個世界重復傷害裴言川的工具。
世界讓她刺激完裴言川，就把她的痕跡抹去，反正她只是一個炮灰，根本不重要。
至于裴言川，只要用藥物的借口把他記憶消除就好了。
直到世界察覺到控制不住裴言川，又把她找出來，試圖用前女友的身份，暫時平穩裴言川的情緒。
怪不得當初系統刪掉了她的劇情，因為她的劇情本來就不存在，是臨時加的。
縱使猜到了這個結果，可央瓷瓷卻還是不能接受。
裴言川聞言也怔住。
肩膀冰涼的淚痕讓他心臟驟縮，抬手慢慢撫摸女生的頭發，低頭親吻發頂輕聲安撫：“沒關系……瓷瓷……沒關系，是你就沒關系……”
央瓷瓷摟緊他的脖子，慢慢抬起頭，泛紅的眼睛直直盯著他。
“裴言川，我們可以留在這里，但最后我們肯定要回去。”
他們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上去。
那天晚上的內容，除了他們兩人，就再沒有第三人知道。
只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系統看著遲遲未動的進度條苦不堪言。
【宿主！劇情一直不動怎么辦啊！！而且病嬌值也一直沒下去！！嗚嗚嗚這樣任務完成不了啊！】
央瓷瓷淡定安慰它：【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用擔心。】
【真的嗎？宿主你為什么提出辭職？你不接近男主了嗎？而且你這樣做很容易刺激男主啊。】
【這叫欲擒故縱。】
聽見央瓷瓷自信的語氣，小系統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相信了她。
直到眼睜睜看見女生被人迷暈帶到莊園。
系統：【……】
這真的沒問題嗎？
眼見女生躺在床上玩手機沒什么行動，幾天后它還是沒忍住出聲。
【宿主，裴言川在外面營造了你意外出車禍假死的場景，現在于思都不知道你被關在這里了，你不要做點什么嗎？】
“做什么？”央瓷瓷放下手機，閉上眼睛，“我這不是在做嗎？我一直陪著裴言川，他的病嬌值又沒上升。”
系統一噎。
【可是男主真的不打算出國了。】
“那說明我成功了，還超越了前女友劇情。”
【那你其他的支線任務怎么辦？】
“放著唄。”
【……你不想完成任務了嗎？】
聞言，央瓷瓷慢慢睜開眼：“什么任務？”
【攻略裴言川的任務呀。】
“我這不是在做嗎？”
【……】
┭┮﹏┭┮嗚嗚嗚又繞回來了。
察覺到系統的沉默，央瓷瓷從床上坐起身。
其實她并不打算針對這個小系統。
這個系統雖然確實不太靠譜，但一開始它讓她回到了裴言川小時候，而且看樣子，這個系統其實也不知道她的事情。
“系統。”
【宿主，我在。】
“我可以和你主系統聊嗎？”
【……】
系統沉默了一會，而后弱弱問道：【為什么？你要聊什么？】
“聊點能讓我們任務進度加快的事情。”
聞言，系統沒有回答，似乎是在考慮。
片刻后才說道：【我可以幫你申請，但是主系統不一定能答應。】
“好。”
等系統離開，門打開，身著西裝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彎腰親了親女生的嘴角，“想好了嗎？”
央瓷瓷眨了眨眼，彎眸輕聲道：“不答應，那就拖到他們答應。”
裴言川低笑出聲，把人抱起來，“都依你。”
央瓷瓷摟住他的脖子，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反正不管怎么樣，我可不會追人，你得追我。”
“好。”男人低頭親吻她的臉，輕聲道：“那追到了我們可以結婚嗎？瓷瓷。”
央瓷瓷眼巴巴看他，而后笑著親在他的唇上。
“可以啊，男朋友。”
-
系統那邊很快帶來了回復。
【宿主，主系統說可以。】
央瓷瓷并不意外是這個結果，主系統對她做了這么多事，她又是由炮灰轉變成的攻略者。
其實不用她說，主系統過不了也會察覺到不對勁來找她。
她問系統：【那什么時候能聊天。】
話音剛落，一道更為冰冷公式化的機械聲響起。
【現在就可以。】
這是和系統截然不同的意思，只是一聽，便能讓人感覺到公事公辦的冷漠。
她一頓，而后笑著開口：“原來你就是主系統嗎？”
【央瓷瓷，你在故意拖延任務進度。】
主系統不愧是主系統，一眼變看出了端倪。
央瓷瓷并沒有反駁，反問道：“我這樣違反規定嗎？”
【……】
事實上是不違反規定的，因為任務結果無非兩種。
一種成功一種失敗。
還沒人像央瓷瓷這樣故意拖著任務進度。
【為什么？你這樣拖著不完成，對你們來說也沒什么好處。】
“那我完成了有什么好處？”央瓷瓷平靜道，“你能讓我和裴言川安穩在一起嗎？”
如果能安穩在一起，主系統根本不會提出重來這個選項，甚至還要故意消除裴言川的記憶。
因為它知道，一旦綁定，在第二世的時候，央瓷瓷的任務就直接完成了。
她慢慢抬起眼眸，“說不定等我完成任務，你又可以繼續消除我的記憶，趁著裴言川病情沒那么嚴重，然后派其他人來重新攻略他。”
刺激裴言川病情的，是他們。
完成不了任務，想要裴言川病情收斂的，也是他們。
聞言，主系統沉默了一會，冰冷的機械聲聽不出語氣，但卻異常肯定。
【……你恢復記憶了。】
“是。”央瓷瓷并未隱瞞，“裴言川也恢復記憶了。”
“所以你又要消除我們的記憶，然后重新開始嗎？”
主系統沒回答，而是說道：【果然消除了太多次記憶會帶來麻煩。】
這是變相承認了。
央瓷瓷扯了扯嘴角，“這樣有意思嗎？你們的目的就是刺激裴言川，然后又讓我穩定他的情緒？”
主系統默了默。
【這就是他的命，央瓷瓷，你的使命本來就是刺激裴言川，讓他恨你。】
結果誰又能想到，央瓷瓷也是個腦子不太正常的。
原本計劃好的假意交友，這下變成了兩個非正常人撮合現場。
為了維持劇情的正常劇情，這個炮灰不能留。
只是裴言川也是倔的，那么多的攻略者都以失敗告終。
【央瓷瓷，如果一開始我檢測到你能聽到系統的心聲，我根本不會留著你。】
冰冷的話語一出，瞬間揭開了主系統殘忍的真面目。
【攻略只有攻略者能完成，你身為炮灰，就該回到自已的位置上，男主的人生和你不一樣。】
央瓷瓷并不懼怕，反而笑道：“好啊，你回收我的系統，繼續消除我和裴言川的記憶，然后派其他攻略者來。”
“系統，試嗎？看看是你攻略者成功的概率大，還是我和裴言川在一起然后恢復記憶的概率大。”
【你不用威脅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不見面。】
央瓷瓷點點頭：“好，那來吧，反正沒記憶我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難過，只有你看著沒完成的任務默默發愁，甚至不惜動用我。”
【……你應該感謝我，沒有我，你根本不會和裴言川相遇。】
“我謝謝你。”
【……】
感覺到系統的沉默，央瓷瓷心知差不多了，她低頭深吸一口氣，語氣放軟。
“主系統，你就不能放過裴言川嗎？為什么就一定選他是男主？你放過他，他也放過你的攻略者，這樣不好嗎？”
【放過？】
主系統發出一聲很違和的冰冷笑聲，話音一轉。
【可以啊，央瓷瓷，你不是確信他喜歡你嗎？但如果高中時期他沒有遇到你，病情恢復正常，你覺得他還會喜歡你嗎？】
【失去男主特有的經歷，裴言川就會恢復成正常男性，你當初不是因為這個喜歡他嗎？一旦他恢復正常，成為普普通通的男人，他會交朋友，也會有自已的社交圈，到那個時候，你還相信他的愛嗎？】
剎那間，央瓷瓷神情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