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決犯人,有嚴格的流程。
一槍未死,若要補槍,必須重新上報,確認執行命令。
他們沒有權力,私自補槍。
沈姝璃仿佛沒有聽到蘇云山的叫囂,她緩緩放下槍,那雙清亮的眼眸弱弱地看向謝承淵,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諳世事的純真。
“就這樣……將他下葬,可好?”
一句話,讓在場除了謝承淵之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將一個大活人……下葬?
謝承淵看著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疏離和審視的鳳眸深處,藏著那抹揮之不去的傷痛和執拗。
最終,他點了點頭,語氣里聽不出一絲波瀾。
“好。”
他隨即抬手,對秦烈等人打了個手勢。
那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命令——處理尸體。
秦烈等人心頭一凜,再不敢有半分猶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還在狂笑的蘇云山,拖著他就往不遠處早已挖好的墳坑走去。
“不!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我還活著!我沒死!你們不能私自決定我的生死!”
蘇云山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驚恐和哀嚎。
他終于意識到,這個惡毒的賤人,根本不會給他留下生路,她要將自己活埋!
蘇云山終于從那短暫的死里逃生的狂喜中驚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眼睜睜看著兩個高大的軍人面無表情地朝自己走來,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不!放開我!你們不能這么做!”
“我還活著!我沒有死!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是濫用私刑!是謀殺!你們沒有這個權力這么做!”
蘇云山的哀嚎聲,在空曠的荒山里顯得格外凄厲,像一只被扼住脖頸的垂死大鵝。
他手腳并用地掙扎,鐐銬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可架著他的那兩名軍人,手臂卻像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他語無倫次地嘶吼著,身體在地上拼命地向后蠕動,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噗通——”
一聲悶響,蘇云山被丟進了那個散發著新鮮泥土氣息的大坑里。
他砸在朱明月和周建忠的尸身上,那份屬于死人的冰冷和僵硬,透過單薄的囚衣,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凍結。
恐懼,像無數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臟。
緊接著,鐵鍬鏟動泥土的聲音響起,冰冷的泥土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落在他臉上,鉆進他嘴里。
“咳……咳咳!救命!我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讓蘇云山爆發出最后的力氣,在坑底瘋狂掙扎。
就在這時,沈姝璃清冷的聲音傳出。
“你們可以先離開嗎?我想親自動手。”
她看向謝承淵,那雙剛剛褪去血色的鳳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執拗。
謝承淵的心猛地一沉。
他舍不得她做這種粗活,他不想讓她親手去填平那段仇恨,他怕這仇恨的塵土,會永遠蒙在她的心上。
更不想讓這份血腥的仇恨,在她心里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走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勸哄。
“阿璃,你已經親手了結了他們,恩怨已了,可以到此為止了。剩下的,交給他們來做,好嗎?”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要盡快從這份仇恨里走出來,不要讓這些污穢再占據你的心,影響了你以后的生活。”
沈姝璃沒有說話,只是抬起眼,用那雙清亮又執拗的鳳眸,靜靜地看著他,好似不達目的,便不罷休。
那眼神里沒有哀求,沒有商量,只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仿佛她不親手埋葬過去,就永遠無法走向新生。
那是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持,是她為前世的自己,討要的最后一份祭奠。
他知道,若是不讓她親手做個了結,這件事,才會真正成為她心里永遠過不去的坎。
四目相對,謝承淵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無奈的倒影。
他終是敗下陣來,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好。”
他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對著秦烈等人沉聲下令:“所有人,后退五十米,原地待命。”
“是!”
秦烈等人沒有半分猶豫,立刻收隊,齊刷刷地撤到了遠處的山坡下,將這片充斥著死亡與仇恨的空間,完全留給了沈姝璃。
他們甚至很默契的全都背身過去。
風聲呼嘯,四下里只剩下沈姝璃一人。
沈姝璃走到坑邊,撿起一把鐵鍬。
坑底的蘇云山看到她,眼中爆發出最后一絲希望,他掙扎著喊道:“侄女……侄女!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我把所有錢都給你!求你……”
沈姝璃看著還在土坑里,像蛆蟲一樣掙扎求生的蘇云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用精神力悄然探查了一下四周,確認謝承淵他們都背對著自己,這才放下心來。
心念一動。
坑底那個還在苦苦哀求的男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沈姝璃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她揮動鐵鍬,一鏟一鏟地將泥土填進只有兩具尸體的墳坑,發出沉悶的聲響。
而她的意識,卻在同一時間,悄然進入了空間。
……
土坑里,正手腳并用,試圖爬出來的蘇云山,只覺眼前一花。
周遭那股混雜著血腥和泥土的惡臭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古樸的檀木清香。
他發現自己竟然置身于一間古色古香的廂房內,身下的地面,是冰冷堅硬的青石板。
胸口的槍傷還在汩汩地冒著血,劇痛提醒著他,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這是哪里?
自己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巨大的未知和恐懼,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死死籠罩!
就在這時,一道虛幻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在他面前緩緩凝聚成形。
是沈姝璃!
可眼前的她,身形有些虛幻,仿佛一縷青煙,隨時都會散去。
“鬼……鬼!你是鬼啊!”
蘇云山瞳孔驟縮,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臉上寫滿了匪夷所思的驚懼。
他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后縮,傷口因為劇烈動作,撕裂得更深,鮮血將身下的青石板都染紅了一片。
沈姝璃的意念體飄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張精致的臉上,帶著一抹笑容。
那笑容,像暗夜里悄然綻放的鬼面花,妖異而冰冷。
“蘇云山,歡迎來到為你量身定制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