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們認識了孤兒院的布洛妮婭。
那個銀色頭發,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里看書的女孩。
江陌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娜塔莎院長的醫療室里。
那天希兒跟人打架受了傷,江陌背著她去孤兒院找娜塔莎治療。
布洛妮婭就坐在門口,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書。
她只是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又繼續低頭看書。
只是一眼,江陌便對這個女孩產生了興趣。
之后,他開始有意識地帶著希兒往孤兒院跑。
希兒一開始還很不情愿,她也和江陌一樣,討厭孤兒院里那種壓抑的氣氛。
但江陌每次都告訴她,只去一會就好,希望雇她當保鏢,待會買面包給她當酬勞。
希兒只好答應。
江陌則順理成章地著希兒找布洛妮婭一起玩。
漸漸地,三個人熟悉了起來。
希兒教布洛妮婭怎么打架,雖然布洛妮婭總是學不會。
布洛妮婭則給他們讀故事書,書里有上層區的繁華,有傳說中沒有冰雪的王國,還有那遙遠的星際文明。
而江陌,則成了她們眼中最重要的人。
他會給希兒處理傷口,會陪布洛妮婭討論書里的情節,會在她們兩個快要吵起來的時候,不偏不倚地站在中間。
那段時光,很窮,很苦。
但江陌卻覺得,這是他這輩子以來,過得最安穩,最有“家”的感覺的日子。
他甚至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留在下層區,和希兒,布洛妮婭一起,慢慢長大……
……
“江陌,想什么呢?快點!”
希兒不耐煩的聲音,將江陌拉了回來。
江陌抬起頭,發現自已正站在磐巖鎮的街頭。
眼前的希兒,已經長成了少女,一頭黑藍色的干練短發,眉眼間帶著英氣。
而他自已,也長高了不少,不再是那個瘦弱得風一吹就倒的小鬼。
“來了。”
江陌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今天,是布洛妮婭的生日。
他們湊了很久的錢,準備去鎮中心那個小攤,給她買一杯黑面包汽水冰山。
那是布洛妮婭最喜歡的東西。
“也不知道布洛妮婭在上面過得怎么樣……”
希兒走在前面,有些擔憂地說道。
多年前,布洛妮婭被上層區的大守護者可可利亞選中,成為了她的繼承人,離開了下層區。
那天,整個孤兒院的孩子都去送了她。
只有江陌和希兒,躲在遠處看著。
他們為她高興,也有些失落。
“放心吧。”江陌說,“她那么聰明,肯定能過得很好。”
“也是。”
希兒點了點頭,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過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江陌。
“說起來,江陌,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江陌心中一動。
“說不上來。”希兒皺著眉,“就感覺……你好像經常在發呆,有時候還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比如上次,你看著虎子他們,突然冒出來一句‘我明明記得,已經把他們都殺了’……”
希兒的話,猛地劈中了江陌的腦海!
殺了他們……
對!
在那個骯臟的小巷里,他用板磚,一個一個地,砸碎了他們的腦袋!
那冰冷的觸感,那溫熱的鮮血,那瀕死前的恐懼眼神……
一切都那么清晰!
可是……
虎子他們,明明還活得好好的!
前幾天他還看到他們在街上收保護費!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陌,你怎么回事?”
“江陌!”
……
那次,希兒照顧了江陌好幾天。
他好了之后,再也沒頭疼過。
或許,只是最近太累了。
他這么覺得。
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
希兒加入地火之后,每天都會給他帶回食物,露出那副別扭又關心的模樣。
偶爾,還會收到布洛妮婭從上層區偷偷送來,甜甜的點心……
逐漸,他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幸福。
沉淪在這種幸福里,似乎也沒什么不好。
直到那天。
那些下層去的裂界怪物,對地火的小隊發動了襲擊。
戰斗來得突然且慘烈。
敵人數量眾多,希兒和她的同伴們很快便落入了下風。
當江陌趕到時,看到的是希兒被幾個怪物圍在中間,身上添了好幾道傷口,嘴角滲著血,卻依舊死戰不退的場景。
那一瞬間,江陌感覺自已腦子里有根弦,斷了。
一股他自已未曾有過,狂暴的破壞欲,從他心底噴涌!
【保護她。】
一個聲音從腦海中低語。
【毀滅它們!】
【將所有威脅,所有讓她流血的渣滓,全部碾碎!】
江陌甚至不記得自已是怎么動的。
當他回過神來時,戰斗已經結束了。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周圍躺滿了殘缺不全的肢體。
那些裂界怪物,沒有一個活口,甚至沒有一具完整的尸體。
血肉模糊,死狀凄慘。
而他自已,毫發無傷。
他的手上,沒有武器,只有尚未干涸的,怪物的血。
希兒和她的同伴們都看呆了。
“江陌……你……”
希兒走到他面前,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江陌看著她,那股狂暴的殺意退去。
看著她臉上的傷口,心中一陣刺痛。
他伸出手,輕輕擦去她嘴角的血跡。
“沒事了……希兒,沒事了。”
【看,這樣不是很好嗎?】
【擁有力量的感覺,很美妙,對吧?】
【只要擁有了“毀滅”的力量,你就能守護你想守護的一切。】
江陌愣了一下。
毀滅嗎……
從那以后,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對勁。
他開始頻繁地做夢。
夢里,他不是下層區的孤兒江陌,而是一個手持黑劍,行走于星海間的開拓者。
他夢見一個粉色頭發的少女,總是咋咋呼呼地跟在他身邊。
夢見一個灰色頭發的少女,總是好兄弟好兄弟地喊他,勾肩搭背。
夢見一個戴著眼鏡,總是無奈搖頭的男人。
夢見一個手持長刀,總是笑瞇瞇的白發將軍。
夢見一個冰冷如霜,眼眸血紅的女人,在他懷中,魔陰身退去。
這些夢境是那么真實,真實到他醒來后,還是記憶猶新。
他開始分不清,到底哪邊是現實,哪邊是夢境。
他向希兒提起這些夢。
希兒卻只是皺著眉,摸了摸他的額頭:
“江陌,你是不是生病了?又在說胡話。”
他聯系布洛妮婭,問她認不認識一個叫“三月七”的女孩。
布洛妮婭沉默了許久,才用擔憂的語氣回答:
“江陌,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三月七……那是誰?”
所有人都覺得他病了,瘋了。
連他自已,都開始懷疑自已。
或許,那些真的只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