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藥走后，院中眾人也漸次散去。
“素衣姐姐，素衣姐姐。”
素衣往回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腳步一頓，便感覺手臂被人輕輕抱住了，“先前總聽人夸贊，說素衣姐姐生得最美，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剛才那么多人一起站著，王妃也只瞧見了姐姐，還問了姐姐叫什么呢。”
說話的是皇后宮中伺候的宮女漱玉。
皇后與賢妃明爭暗斗，宮里人都知道。
素衣在賢妃宮里伺候的時候，沒少聽身邊人明里暗里說皇后那邊的壞話，自然而然，對漱玉也有幾分疏離，不著痕跡地將手臂往回縮了縮，嘴上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漱玉笑容不改，依舊跟在她的身邊，道：“我說呀，姐姐生得好，又是賢妃娘娘身邊伺候過的，王妃只怕是不會將姐姐留在院子里貼身伺候了。”
素衣微微一愣，“這是為什么？”
“若你是王妃，你會放一個年輕貌美的丫頭在身邊么？”漱玉反問。
素衣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表情一下不是很好看。
漱玉壓低嗓音，說道：“靖王爺正值壯年，王妃如今又懷有身孕，不能時時伺候，王爺若是要泄火，自然是從王妃身邊選，若是貌美些，王爺一高興，抬了做妾也不是不可能。這王府的妾啊，可比外面的正頭娘子更風光尊貴呢。”
說到最后，又長長嘆了聲氣，“可惜啊，我長得不好，王爺瞧不上我。不像姐姐，一站在人堆里，便拔尖兒。”
素衣從小沒少被人夸贊生得好。
聽漱玉這么說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臉。
漱玉湊近了些，“姐姐，若是今后你做了王府貴妾，可不要忘了我。我也沒什么別的想要，只要能貼身伺候姐姐，便心滿意足了。”
素衣嘴上說著：“哪里就有這么容易了。”
但唇角還是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
漱玉瞧見她的表情，笑意加深，拍了拍她的手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這些為奴為婢的，總得為自已謀個好前程嘛……”
二人有說有笑，到了門外。
漱玉并不住在這間，在門口同素衣道了聲別，便回去了。
回到房中，素衣徑直走向梳妝臺，坐下了，對著鏡子打量起自已的臉來，越看越覺得，好像的確生得很好。
只是……
王爺會喜歡么？
“你怎么和漱玉一起回來的？”
姐姐羅裳正在屋子里收拾，看出不對勁，問了一句。
素衣與羅裳是親姐妹，一同賣進宮中做宮女，也同樣在賢妃宮中辦差事。
素衣仍在看著鏡子，嘴上含糊回道：“沒說什么，只是閑談了幾句。”
羅裳微微蹙眉，“漱玉是個表里不一的人，總喜歡當面說好話，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去了背地里卻又說盡壞話。她對你說了什么，你都只當聽幾句玩笑話，不要太相信了。不然，只怕是要被她當刀子使。”
這話素衣聽著只覺得刺耳，“你總喜歡打壓我，不就是想說我笨，容易被人騙嗎？”
羅裳嘆氣：“我是你親姐姐，我不會害你，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是宮里派到王府來的，身份處境最是尷尬危險，若是鬧出什么事，王府留不得我們，宮里也肯定再也回不去了，說不定，小命都保不住。何況，皇后和賢妃什么關系？韓嬤嬤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漱玉又是韓嬤嬤的侄女，她不簡單。”
素衣不耐煩起來，“她沒說什么！只是說我長得好。”
羅裳敏銳道：“她說你長得好，該不會是想勸你去和王妃爭寵吧？”
素衣一頓。
這個反應，看來是被說中了。
羅裳恨鐵不成鋼：“你真是糊涂！天底下那么多美人，王妃更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你縱然是生得好，可難道還能越過王妃去？何況，美貌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優點了，剛才王妃的厲害你難道沒見識到？她年紀小，卻極有手段，你怎么玩得過她！剛才她問你名字，是因為覺得你不守規矩，敲打你，你這都不明白？”
素衣辯解：“我又沒說要和她爭什么……只是做個妾也挺好……”
“你還真的想做妾？”羅裳都氣笑了，“你沒聽除夕夜王妃說的么？她絕不與妾室共處！咱們賢妃娘娘可是有意與王妃交好的，你若是當真得罪了王妃，你叫賢妃娘娘的面子往哪里擱？”
素衣卻聽不進去，猛地一下站起身，連帶著凳子腿在地上發出刺耳摩擦聲。
“行！你最聰明！你也最漂亮！這下高興了吧？”
素衣幾乎是怒吼出聲，眼眶微紅，連鞋子也不脫，一頭鉆進了被窩里。
不一會兒，被窩一聳一聳的，素衣在里面哭了起來。
羅裳抬手揉按眉心，發愁。
她這個妹妹，干活其實很勤快，只是耳根子太軟，沒什么心眼子。
她也是實在放心不下，要是把妹妹一個人留在宮中，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人生吞活剝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向賢妃娘娘磕了頭，希望能把妹妹一起帶過來。
賢妃娘娘心慈，同意了。
只是如今看來，王府并不比宮中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