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又如何,差一個紙人,你們這歸靈日,怕是安寧不了。”今厭平靜的聲音與鎮長的嘶吼聲形成鮮明對比。
不等鎮長發怒,今厭又輕飄飄地扔出一句:“誰讓你倒霉,請到我呢。”
“嘻嘻嘻……”
辨不清男女的嬉笑聲從高大紙人那邊傳來。
它臉上滿是惡意的笑容擴大。
鎮長身體抖成篩子,脖子僵硬地轉向供桌后面的高大紙人,唇瓣哆嗦著擠出不成調的字句:“不……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幾根竹篾‘噗嗤’幾聲從他身體里長出來。
鎮長臉上的恐懼定格,腦袋無力垂下,沒了聲息。
“啊!”
“鎮長死了——”
“我們也會死,我們也會死。”
“拼了!跟它們拼了!”
鎮民們尖叫著爬起來,有人沖向高臺,有人轉身朝著竹林外的小鎮跑去。
紙人們也動了,它們開始收割鎮民的性命。
奔跑的鎮民不時有人被竹篾刺穿身體,竹篾染血,很快有了活力,伸向身邊奔跑的鎮民。
玩家們還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沖上高臺的鎮民將與他們相連的紙人撞倒在地,他們也被迫倒在地上。
段雨明看見有人抬著紙人往火盆里扔去。
大火從他眼底呼嘯著燒起來,他仿佛感覺到了疼痛。
“啊!”
“段雨明!!”
麥槐玉只來得及叫這一聲,因為她的身體不受控制滾下了高臺。
元綺白在驚叫聲中,強撐著自己那不太受控制的身體,將屬于自己的那兩個紙人抱到懷里,不讓紙人或鎮民傷害到它們。
保護好自己的紙人,元綺白一邊對付撲向她的鎮民,一邊在混亂中尋找今厭的身影。
今厭不知何時穿過混戰的紙人和鎮民,站到了高臺邊緣。
旁邊沖過來看的紙人,被她身邊的影人抓住、捏碎,粗暴又隨意。
在她對面的紙人,不是那個高大的紙人。
“又見面了,衛泰安。”今厭平和地跟對面的紙人打招呼。
“……”
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四周嘈雜的喊叫聲變成縹緲的背景音。
“你怎么知道我是衛泰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剛才那道分不清男女的陰森聲音在今厭耳邊響起。
“亂叫的。”今厭一副我亂猜的語氣:“你不答應,我就再叫衛福,總能叫對。”
那個藏在郭家佛像里的衛福小像,以及跪在地上贖罪、藏有郭繼業生辰八字的紙人,可不像是衛福自己干的。
衛福就衛泰安一個親人。
而衛泰安死在衛福之后,他死后小鎮就出了事。
看上去像是衛泰安讓衛福借紙人回魂復仇。
但怎么就不能是衛泰安死后借紙人回魂替女報仇呢?
“……”
紙人無語。
擱著亂猜呢!
今厭見紙人不說話,主動開口:“你不應該給我道謝?”
“我為何要給你道謝。”衛泰安震驚,本就難聽的聲音越發變了調。
今厭抬手,向它展示高臺下混亂的場景,“沒有我,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紙人不少一個,祭靈就會繼續。
祭靈完成,紙人便無法對鎮民們下手。
而祭靈中斷或失敗,就是紙人們的狂歡時間。
今厭覺得這聲謝,她擔得起。
衛泰安古怪地笑起來:“這是我應得的!這些人都該死,他們都該死!”
“嗯,你說得沒錯。”今厭認同般點點頭。
“……”
可能是因為今厭沒有譴責他,衛泰安沉默下來。
今厭又問:“那他們哪里該死?”
安靜的衛泰安尖聲咆哮起來:“他們害死小福,難道不該死?當初是我教他們扎紙人賺錢,是我讓他們賺到錢養家糊口,不至于被餓死!可他們呢?他們眼睜睜看著郭家害死我的小福!沒有一個人幫小福,她還那么年輕,她還有那么長的人生……都是這些人!該死!該死該死!都該死!”
衛泰安越說越癲狂,整個紙人都在嘩啦啦地顫動,隨時要散架的架勢。
那個高大紙人仿佛感受到衛泰安的激動,從供桌后面走出來,站到衛泰安身邊。
高大紙人身上的氣息恐怖,可今厭從它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痛苦和掙扎。
今厭瞥那高大紙人一眼,繼續問衛泰安:“郭繼業對衛福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衛泰安喃喃幾句,下一秒,聲音陡然尖利:“他害死我的小福!他就是個畜生,畜生!他們一家都是畜生!!”
高大紙人靠近衛泰安。
衛泰安情緒居然在高大紙人靠近后平復下來,又低聲喃喃:“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小福……”
……
……
衛泰安年少時,與小鎮上另外幾個年輕人結伴出去拜師,學了扎紙人的手藝。
回到小鎮后,只有衛泰安見其他人過得辛苦,無償教會了他們,讓他們也能以此糊口。
衛泰安手藝好、口碑好,并不缺客戶。
所以即便鎮上做紙人的人家越來越多,他也足以養家糊口。
但他沒想到,自己的好心,換來的是所有人的冷漠旁觀。
那天他上山,是想去山上看看衛福很喜歡吃的那棵野核桃樹成熟沒有。
可是沒想到,遇上帶著人在山上打鳥的郭繼業。
郭繼業這個小惡霸,大家遇見都是繞道走。
衛泰安自然不想和他多話。
可是郭繼業不知是沒打到鳥,心情不好,還是有人惹他不高興,故意攔住他。
郭繼業拿他當樂子戲耍,他想離開,爭執間,被他們失手推下山。
衛泰安確實傷到腦袋,忘記自己是怎么摔下山。
后來衛福無意間發現這事,到處找線索。
這件事被郭繼業知道,衛福被他們帶走,之后就是郭家強娶衛福。
那段時間衛泰安腦袋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他只記得一直沒見到衛福。
他徒弟幫他奔走,卻因為人單勢弱,連郭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沒有人幫他們,甚至還有人勸他,說衛福嫁進郭家是去享福。
在外人看來,郭家高門大戶、穿金戴銀、吃喝不愁,嫁進去當然是享福。
可是衛福是去享福的嗎?
不是!
衛福在郭家受盡折磨。
她懷著孕還被郭繼業帶著幾個人折磨,好不容易逃出來,卻被齊茹扣上通奸的罪名,將她沉塘。
所有人都只是看著。
看著衛福被沉塘。
看著他的徒弟被郭家的人毆打。
所有冷眼旁觀的人——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