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廳長寒暄完,立刻滿臉堆笑地側(cè)身伸手。
“姜顧問,陸團長,快,樓上請!會議室剛沏了新茶,我們這就向您匯報三個試點村的最新進展!”
他親自在前面引路,小李秘書和劉老一左一右地跟在姜芷身邊,那架勢,比迎接京城來的大領(lǐng)導還要隆重。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樓。
從大廳到樓梯,再到走廊,所有辦公室的門都悄悄裂開一條縫,無數(shù)雙眼睛好奇地探出來。
“天,那就是傳說中的姜顧問?看著也太年輕了吧!”
“比我剛進單位的侄女還小,竟然是咱們省里聘的總顧問?”
“你沒看她旁邊那個軍官?那氣場!聽說那可是從西南調(diào)來的大人物,是她愛人!”
“我的乖乖,難怪王廳長跟孫子似的……”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姜芷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目光平靜,與陸向東并肩走進了農(nóng)業(yè)廳最大的會議室。
會議室里,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搪瓷杯里冒著熱氣,搪瓷盤里裝著洗凈的蘋果,桌上還擺著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好的文件。
最醒目的,是墻上掛著的一副巨大的南湖省地圖。
地圖上,白露坡、黑水鎮(zhèn)、黃土梁三個地方,被紅色的鉛筆圈重點標記了出來。
王廳長親自為姜芷和陸向東拉開椅子,請他們坐在會議桌最上首的位置。
“姜顧問,陸團長,您二位請坐。”
姜芷沒有客氣,坦然落座。
陸向東則自然地坐在她身側(cè)。
王廳長、劉老、小李秘書等一眾相關(guān)負責人,像即將大考的學生,正襟危坐地坐在他們對面,手里緊緊攥著筆記本。
“王廳長,開始吧。”姜芷淡淡開口。
“好好好!”王廳長連忙對小李秘書遞了個眼色。
小李秘書立刻站起身,拿起一根長長的竹制教鞭,走到了地圖前,整個人的精神都高度緊繃。
“報告姜顧問!自您上次離去后,我們嚴格按照您的指示,對三個試點村展開了重點扶持和觀察。現(xiàn)在,我先向您匯報第一個試點村——白露坡的情況!”
他用教鞭,重重地點在了地圖上“白露坡”的紅圈上。
“您離開后,省里和縣里第一時間就下?lián)芰藢m椃龀旨Z,并調(diào)派專人協(xié)助,確保您開出的那兩個方子,能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下去!”
“村支書唐老漢,完全是把您的指示當成了軍令!食補方子上那些馬齒莧、蒲公英,他帶著村里婦女漫山遍野地挖,保證頓頓不落!您開的藥浴方子,更是派專人一天三遍地熬,盯著每個村民必須當水喝!”
“一開始,還有懶漢覺得麻煩,結(jié)果唐老漢直接在村口用石灰刷了塊大牌子,誰不按時吃飯喝藥,就扣誰家工分,年底不給分糧!”
小李秘書說得眉飛色舞,臉上泛著紅光。
“您是不知道,那場面,跟部隊拉練似的!唐老漢每天天不亮,就拿著個鐵皮喇叭在村里喊,讓所有能動彈的村民都起來,繞著村子跑圈!他說,這是姜顧問說的,要把身上那股子窮病懶根,全都給跑掉!”
“就這樣,一個月下來……”小李秘書故意停頓了一下,會議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昨天!我們收到了唐老漢從縣里郵局發(fā)來的加急電報!”
“電報上,就一句話!”
他轉(zhuǎn)過身,聲音洪亮地念了出來。
“全村的懶漢,都變成壯勞力了!”
王廳長與劉老等人對視一眼,雖然早知結(jié)果,但此刻當著姜芷的面再次提起,臉上依舊是難掩激動和自豪。
一個多月前,白露坡都是一群被貧窮抽干了魂,眼神麻木的“廢人”。
可姜芷僅僅是去了一趟,開了兩張方子。
整個村子的人心與士氣,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
這種手段,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醫(yī)術(shù)了。
這是在治人心,治國運!
比戰(zhàn)場上調(diào)動千軍萬馬,還要叫人感到敬畏與震撼。
姜芷的臉上倒是沒什么太大的波瀾,她對這個結(jié)果,早有預料。
白露坡的病根,不在身上,在“心”上。
窮得太久,苦得太久,把人脊梁骨里的那點精氣神,全都磨沒了。
她要做的,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給他們注入一針強心劑。
讓他們吃飽飯。
讓他們看到希望。
讓他們重新相信,自己的這副身體還能干活,還能用雙手刨出金疙瘩來。
事實證明,她的方子,對癥了。
“很好。”姜芷指尖輕點桌面,算是對這份報告的肯定,“唐老漢是個能干事的人。后續(xù)的藥材種植技術(shù),劉老可以親自帶隊去指導。種出來的第一批當歸,省里直接兜底收購,讓他們吃下定心丸。”
“哎!好!好!”
劉老一聽,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激動地站了起來。
“我保證!保證把技術(shù)手把手教到他們心里去!讓他們種出全南湖省最好的當歸來!”
王廳長只覺得一股熱流涌上心頭。
一個老大難的貧困村,就這么盤活了!
這份政績要是上報到省里,簡直是平地一聲雷!
“下面,我來匯報黑水鎮(zhèn)的情況。”
匯報繼續(xù),這次輪到了劉老,他站起身,整個人都像在發(fā)光。
“姜顧問,黑水鎮(zhèn)那邊,簡直出了個金礦!”
劉老激動得雙手都在搓。
“您走后,我們立刻組織人手,按照您的圖紙,連夜趕制出防護服和特制工具,下到那片沼澤地里,采集那種青黑色的霉菌!”
“一開始,那個村長馬衛(wèi)國還想耍小聰明,偷摸藏了一點。結(jié)果被我們派去的監(jiān)督員當場揪出來,當著全村人的面狠狠批了一頓!”
“誰敢陽奉陰違,立刻滾出項目,一輩子守著爛泥坑窮死!”
“嘿,這馬衛(wèi)國也是個識時務的。被這么一嚇唬,現(xiàn)在比誰都聽話,天天帶人巡邏,生怕別人偷采亂采,比護著自己眼珠子還緊!”
劉老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xù)說。
“最神的,還是您那位堂妹,姜巧巧同志!”
提到姜巧巧,劉老的眼里滿是驚奇與贊嘆。
“您上次考察,不是把制作藥膏的初步法子教給她了嗎?我們這邊,就通過縣里的電話,讓她遠程指導黑水鎮(zhèn)那幾個手腳麻利的婦女。”
“您是不知道,那丫頭……簡直就是個天才!”
“她人明明在紅星大隊,光聽我們用電話描述那霉菌的顏色、氣味、手感,她就能隔著幾百里地,準確判斷出哪些能用,哪些火候不夠,哪些已經(jīng)長老了,分毫不差!”
“我們按照她的指導,做出了第一批藥膏,然后,第一時間就送到了黑水縣醫(yī)院皮膚科,做了臨床試驗……”
說到這里,劉老猛地一拍大腿!
“神了!”
“簡直是神了!”
“那些病人,全是看了好幾年都治不好的牛皮癬老病號,身上癢得能把皮都抓爛。結(jié)果用了咱們這個藥膏,才抹了三天,紅腫就全消了,人也不癢了!一個星期下來,一層厚厚的死皮就開始脫落,長出新肉了!”
“現(xiàn)在,黑水縣醫(yī)院的院長天天給我打電話,嗓子都喊啞了!說要預定藥膏,有多少要多少,錢不是問題!”
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被這番話震得腦子發(fā)懵。
一個被祖祖輩輩嫌棄的瘴氣爛泥坑,竟然真的被姜芷揮手間,點石成金,變成了能生金蛋的聚寶盆!
王廳長再看向姜芷時,眼里已經(jīng)全是崇拜。
姜芷依舊平靜。
黑水鎮(zhèn)的沼澤,本就是個天然的菌種培養(yǎng)基。至于姜巧巧的“藥鼻子”,萬里挑一,一旦開竅,在藥材品鑒和炮制上的敏銳度,是任何精密儀器都無法比擬的。
看來,那次帶她出來歷練,是帶對了。
“姜顧問,”劉老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潔白的細瓷小盒,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遞到姜芷面前。
“這是我們制出的第一批成品,馬衛(wèi)國他們非要我們帶回來,請您過目。”
“他們還給這藥膏,取了個名字……”
劉老說到這里,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叫什么?”姜芷問。
“他們說,這藥膏是您賜予的神藥,救了全村的命。所以,就叫……”
“‘姜神醫(yī)牌’特效皮癬膏。”
“噗——”
會議室里,不知是誰,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連一直沉默的陸向東,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姜芷的額角,輕輕跳了一下。
這名字……
還真是樸實得叫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