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從未聽聞過。”
周大夫人聞言悵然一瞬。
輕嘆道：“轉眼都二十多年了，你那時都還沒有出生，哪里知道這些。”
誰能想到，她這位當年名噪一時的女進士，也曾名動盛京之人，現今會聽到這么一句：你竟也曾參加過科舉考試。
“嬸嬸，你是二甲第幾名啊？”
周靈神情怔然，干巴巴的問道。
周大夫人陷入回憶，輕聲道：“那年殿試，我與你叔父同殿作答，他是當時殿試的第一名，也是那年的新科狀元.......”
“而我，與九個男子同殿爭辯，更是與你叔父爭了個面紅耳赤，但最后我還是落于下風，得了個第十名.......”
似乎想到當年情景，她微微一笑。
二十多年前，她姚英曾經也是國子監名噪一時的才女，憑一介女子之身，以一已之力走上殿試，成為那年唯一的女進士。
周靈神色驚訝又崇拜，她掰著手指頭道：“殿試第十名......嬸嬸是二甲第七名？”
她驚訝抬頭，無比震驚道：
“所以國子監內的師兄師姐們說，曾有一個女子考進過二甲，是本朝有史以來女子功名最高的......就是嬸嬸你？！”
周大夫人聞言悵然若失，喃喃道：“本朝有史以來女子功名最高嗎.......”
誰能想到，都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這么多年竟再也沒有女子，能趕超她當年的功名。
而此時此刻的太和殿上。
終于又有一個女子，走到了她當年走過的大殿上，站到她當年站過的地方。
她又會經歷什么，又能站到什么位置.......
周大夫人緩緩回神，平靜道：
“長濟若能得中狀元，是眾望所歸，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高興的.......”
一門雙狀元，他父親應當也會欣慰。
周大夫人沉默一瞬，卻幽然一嘆道：“只是對于如今的周氏來說，這個狀元，其實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嬸嬸沒有繼續說，但周靈莫名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怔愣的接口道：
“可若是能出個女狀元，這對于整個南壁的女子來說，都是更進一步........”
足以轟動天下，名震八方！
周靈呼吸急促，忍不住心潮澎湃。
周大夫人聞言無聲一笑。
“.......我可什么都沒說，而且，你當那大殿上的其余幾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何況這全天下有哪一個做母親的，會真的不希望兒子高中狀元的。
周靈瞬間自信一笑，若是在她大堂兄與子源二人之間，她還難免有遲疑。
至于其他人......
她驕傲又篤定道：“他們？在我大堂兄和子源二人的面前，他們只能是不堪一擊！”
此時此刻的太和殿上。
的確，正進行了一場精彩至極的辯駁。
“這位姜貢士所言，卻是避重就輕，只說保留官私兩處坊市的好處，可卻不說，這官私兩坊的劣勢，已然大于其優勢........”
“如此這般，還有何并存的必要？”
自姜如初當著群臣以及陛下的面，提出三坊市并存之道一說之后，大殿內便議論紛紛。
上方的皇帝也不插手，便任由殿上的這十位貢士，互相辯駁。
于是本是各說文章，誰料到了姜如初這里，便倏地畫風一轉，變成了當場辯文。
不過，若論口舌之厲，某人可是在國子監，力戰三位解元，一舉揚名的翹楚。
殿內混戰，姜如初力戰數人。
她扭頭便迎上方才說話的這人，“哦，依這位貢士所言，農商坊市便沒有劣勢？”
“若是只留農商坊市，帶來的弊端，比只留官私兩處坊市的弊端，要更為嚴重！”
“首先，這農商坊市的運行就是重穩定，輕利潤，且低稅收......長期如此下去，官府長期稅收不足，財政危機你來處理？”
這位貢士當時啞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蔣懷生站出來，皺眉道：“姜貢士所言有理，只是方才霍貢士說了，要融合官私兩處坊市的優勢，自然也能販賣茶鹽等......”
“若有這些買賣，稅收自然能提高。”
姜如初瞬間回頭，皺眉道：“一處坊市，若要販賣高價的茶鹽馬匹等物，又要同時販賣低廉的農作物，稅收如何界定？”
蔣懷生還未開口，他身后不遠處的霍衍舟已然抬眸看來，對上她氣勢逼人的雙眼。
語氣平靜的說道：
“自是一物一收，馬匹茶鹽的自是有馬匹茶鹽的稅收，瓜果農作物的，自是有瓜果農作物的稅收.......”
“品類不同，稅收不同，何來的相干？”
姜如初面無表情看他，搖了搖頭道：
“霍貢士，你可真是天真.......”
站在她對面的周長濟，倏地出聲道：
“而且是天真至極.......且問你，若是一人同時經營馬匹和瓜果，你要如何進行稅收？”
霍衍舟微微皺眉，淡淡道：
“周貢士莫不是沒聽見，在下方才說一物一收，互不相干，自是分別收他瓜果和馬匹的稅，該多的多，該少的少。”
姜如初瞬間一笑道：“所以我二人，這才說霍貢士天真至極，因為你是紙上談兵.......”
“一個市場內，若是稅收差異較大的品類一起經營，出的問題可不少，表面經營低稅收之物，實則經營高稅收之物，是常有的事。”
“所以官府坊市，嚴格控制進經營品類，私人坊市，也是主營奢物罕見之物，便是因為這樣才能保證市場穩定.......”
他們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默契，讓對面的霍衍舟，忍不住皺眉道：
“在下提出的聯保制，便是作此用，商戶五戶一保，互相監督，誰若是偷稅，自可以舉報，否則就要連坐.......”
“有問題就要防治，何以一昧避讓？”
大殿內，幾道各執已見的聲音不停響起。
兩列文武百官聽得入神，神情各異。
上方的素和成朗，也是神色不定，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殿內的幾人身上，來回打量。
周太傅饒有興致的目光，一直靜靜的落在這殿內，那最為矚目的女子身上。
她氣勢如虹，從容不迫的力戰數人，卻絲毫不落下風，甚至已經逼得在場好幾位貢士面紅耳赤，說不出一句話。
簡直是巾幗不讓須眉。
此情此景，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起當年，也有這樣的一個人.......
只是如今，他的兒子，卻與他不同。
此時的大殿上，辯到此時此刻，其他幾位貢士早已插不上話，啞然退避。
便只剩下孤身一人的霍衍舟，面無表情的迎上，對面這默契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