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在場的其余玄界中人默契地起身問好。
介于典獄李家的李鎮北忽然表現出了異常的熱情,令這些玄界人隱約察覺出一股要變天的氣息。
因此他們面對白老的態度,更加尊敬和善。
但這樣的場面社交,對小春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子來說,還是過于勉強了。
她剛剛把這個人的臉眼熟了,另一個陌生的面孔就又蹦出來侃侃而談,讓她暈暈乎乎有些記不住。
見狀每當一個新的人起身,黎月茸這個還算了解玄界的世家人,就會稍稍俯身放低聲音,向自已的小徒弟介紹著對方背后的世家和來歷。
在她的敘述下,小春才把會議室中的玄界人逐一認全。
除卻剛剛已經有過交流的幾人,黎月茸又重點詳述了一部分人的情況。
譬如那名差點和李鎮北、徐化年姐弟打起來的長衫青年,乃是‘信使’魚家的后人。
他是一名‘遞信人’。
魚氏這個家族也是有千百年傳承的古老世家,神秘程度和在玄界中的地位,與典獄李家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他們聲稱自已能夠諦聽天音。
遞信,遞信的是天上神明的‘信’,是為溝通天地兩界的神明使者。
要知道在過去很長一段的歷史中,上到帝王家,下到平民老百姓,對神明都持有極強的敬畏之心。
他們也篤信著供奉神明,會得到上蒼的保佑和庇護。
故而在那個靈氣充沛、遍地牛鬼蛇神和精怪出沒的時代,香火濃厚,信眾一多,人間和天上的聯系就愈發緊密。
于是皇家設有欽天監。
每當朝野和民間有大事需要做出決策,皇帝都會讓欽天監的方士通過占卜、觀星等手段測兇吉,詢問上蒼的意愿。
如此一來能夠聽懂神明指示的‘信使’魚家,就格外受到皇室重用和尊敬。
歷代欽天監中都能看到魚家人的影子。
他們祖上甚至出過可以左右帝王心意、影響朝政的國師。
然而隨著近代的到來,老百姓們靠著自已就能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不再將希望寄托于求神拜佛。
靈氣消退,虔誠的供奉淡去,天地兩界、人與神明之間的聯系便不斷削弱。
后者逐漸變成傳說故事。
時至今日只有逢年過節和重大日子,才能感應到一絲絲神明的存在了。
這樣的環境下,‘信使’魚家沒落便成了必然的結果。
只不過魚家人自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早在夏國建設之初,剛經歷過戰火的各地元氣大傷久久不能恢復。
南邊大旱,北部洪澇,那時官方就曾請求過魚家人出山,希望他們能夠幫忙向天上‘遞信’,祈禱風調雨順。
但這份請求遭到了‘信使’魚家的斷然拒絕。
就連幾年前舉辦的第一屆夏國玄界議會,魚家也沒有派族人來參加。
所以這回會議上出現了魚家人,黎月茸還挺驚訝。
再然后是出馬仙齊家,東三省薩滿教派中出了名的大家族。
和趕尸人阮凝春、以及紙扎匠張家同屬于陰尸門相同,東三省的薩滿文化是一個龐然大物,底下流派眾多。
有信仰萬物有靈的薩滿教,用薩滿鼓作為‘請神’的法器,跳大神作為看事做法的媒介。
也有供奉‘香壇’的香門,點香‘請神’,燒紙做法。
而流傳最廣也是現今依然活躍在東三省地帶的一支,便是出馬仙。
其下設立堂口,收納弟子頂香出馬,信奉的是‘胡黃常蟒’四大動物仙家。
齊家,又是所有出馬仙中最枝繁葉茂的世家,在東三省有很大的能量。
在東北地帶的民間傳說中,夏國境內的動物仙以“胡家”為首,也就是狐貍。
這是因為“胡家”的胡三太奶和胡三太爺已被冊封為地仙,統領著天下的保家仙和出馬仙,在當地都有廟宇供奉著祂們。
二仙在冊封以前,膝下子女眾多,都以“天”字輩命名。
齊家之所以能占個東北世家之首,就因他們家族供奉的是“胡家”天字輩的老祖宗,二仙的直系后代。
此次齊家派來的后人是一名體型微胖、笑得滿臉和氣的齊氏青年。
約莫二十來歲,看著無害又面善。
將才李鎮北姐弟與魚家人互相譏諷時,他就樂呵呵地坐在遠處看戲。
彼時的小春也正睜圓了眼睛,默默觀望,忽然她察覺到一縷異樣的能量波動。
緊接著,她覺得小腿處有什么東西輕柔地掃過。
她下意識一低頭,就瞧見一只皮毛油光水滑、尾巴蓬松的狐貍,在會議桌底下攢動。
那輕柔的觸感是狐貍的尾巴,掃到了她的小腿肚。
小春還是第一次見到狐貍這種生物,一時間看呆了神,以為自已出現了幻覺。
她用肉手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就發現桌子底下空無一物,狐貍消失了。
懵懵的小姑娘抬起頭,四下張望時,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角落那名不認識的青年男人身后,有一抹毛茸茸的黃色一晃而過,徹底消失在男人的身后。
這會兒聽黎月茸說了那個白胖青年的來歷,小春才意識到自已先前不是眼花了。
她真的看到了狐貍。
那是個跟在齊家后人身邊的“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