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老太太就覺得天旋地轉，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血淋淋的眼珠子，仿佛帶著無盡的怨毒，死死地盯著她。
她兩眼一翻，差點就這么背過氣去。
“媽！媽！”
蘇進財一邊抱著嚇得魂不附體的老婆，一邊還得扶著搖搖欲墜的老娘，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還是蘇進財，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人，強忍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和恐懼，顫抖著松開妻兒，一步步挪了過去。
他不敢去看地上的東西，只是哆哆嗦嗦地將那張同樣沾了血跡的信紙撿了起來。
信紙展開，上面是幾個用紅墨水寫得歪歪扭扭的大字，像是用血寫成的一樣，透著一股猙獰。
“明天錢不到位，送來的便是手腳。”
短短一句話，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蘇進財的心上。
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臉色比那信紙還要白。
完了，全完了。
他的兒子，他蘇家的根，真的出事了！
蘇慧冷眼看著這一家人的丑態，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王衛國。
那雙清冷的眸子里，帶著一絲探尋和了然。
而許尚也是偷偷側目看了過來，似乎也有些不解。
但這件事，除了他王衛國安排，不會有別人。
王衛國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卻并未與他們對視，只是微微側頭，用只有他們三個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了一句。
“別擔心，不是他們的。是屠宰場弄來的眼珠。”
王衛國做事，向來滴水不漏。
他讓彪哥他們去演這出戲，自然會把道具做得逼真，但絕不會真的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動物。這血淋淋的樣子，不過是為了震懾效果。
想通了這一點，蘇慧心中那最后一絲不忍也煙消云散。
對付這種無賴，就得用非常的手段。
王衛國仿佛什么都沒做過一般，臉上適時地露出了凝重與震驚。
他往前走了兩步，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證物”，又看了看蘇進財手里的信，眉頭緊緊皺起。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院子里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挖人眼珠這種事！對方肯定不簡單，十有八九是窮兇極惡的犯罪團伙，而且是老手！不行，這事太惡劣了，必須馬上報公安！”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就要往外走，一副要去主持正義的模樣。
這一刀，補得又快又狠，直接戳在了蘇家人的命門上。
“不！不要！不能報公安！”
老太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她也顧不上害怕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報公安！報了公安，那些亡命徒肯定會撕票，她的大孫子就沒命了！
“他們會殺了我孫子的！你不能去！”
老太太急了，也顧不上什么體面，突然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像一頭老邁卻迅捷的獵豹，猛地沖過去，一把抱住了王衛國的大腿，然后順勢往地上一坐，開始耍賴。
“你放手！”
王衛國眉頭一擰，厲聲呵斥。
“你這是在包庇罪犯！是在縱容犯罪團伙繼續危害社會！萬一他們再去傷害其他人怎么辦？”
他義正言辭，滿身正氣，仿佛真的是一個把人民安危放在第一位的軍人。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我孫子沒事！”
老太太豁出去了，雙手抱得更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嘴里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
王衛國心中冷笑，臉上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焦急模樣。
他低頭看著腳下的老無賴，演技瞬間飆升到了巔峰。
“糊涂！你以為你不報公安，就能救你孫子嗎？這些亡命徒要的是錢！拿不到錢，他們一樣會撕票！報了公安，還有一線生機！”
老太太被他吼得愣了一下。
是啊，對方要的是錢……
她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頭，死死盯住了站在一旁的蘇慧。
那眼神，仿佛要把蘇慧生吞活剝了一般。
“蘇慧！你拿錢出來！拿錢救你弟弟！”
老太太的聲音嘶啞而尖利。
“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逼我們，他們怎么會被綁架！你必須拿錢贖人！”
蘇慧被這無恥的邏輯氣笑了。她看著撒潑打滾的老太太，和同樣用期盼又怨毒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蘇進財父子，只覺得荒謬至極。
“我拿錢？”
她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我的工資，從上班第一天起，哪一分錢不是被你們搜刮干凈了？我媽用命換來的那點烈士補償金，不也全被你們拿去給這兩個‘寶貝疙瘩’花了？我哪里還有錢？”
“我不管！你必須想辦法！”
蘇進財也從地上爬了起來，紅著眼睛沖她吼道。
“你是他們的姐姐，你不能見死不救！”
“我們把房子賣了！賣了房子就有錢了！”
后媽也跟著尖叫起來，仿佛那房子是她的私產一樣。
“賣房子？”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醫院的院長黑著臉，帶著幾個保衛科的人站在那里。剛才的動靜太大，已經驚動了整個家屬院。
院長目光如電，冷冷地掃過蘇家人。
“這房子是醫院分配給烈士家屬的，產權屬于單位，你們有什么資格賣？”
“蘇慧同志作為烈士子女，擁有優先居住權。你們要是再敢胡攪蠻纏，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們卷鋪蓋滾蛋！”
院長的出現，徹底斷了蘇家人最后的念想。
眼看著所有路都被堵死，老太太徹底瘋狂了，她松開王衛國的腿，手腳并用地爬到蘇慧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腿，開始嚎啕大哭。
“小慧啊，我的乖孫女啊，奶奶求你了，你救救你弟弟吧！他們可是你親弟弟啊！”
“是啊小慧，算爸求你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
蘇進財也跟著哭嚎起來。
一家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圍著蘇慧，哭天搶地，撒潑打滾，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人間鬧劇。
“你們的孫子，你們的兒子，憑什么要我來救？”
蘇慧的聲音冷得像冰，不帶一絲感情。
“因為你也是蘇家人！”
老太太理直氣壯地喊。
“哦？”
蘇慧譏諷地挑了挑眉。
“剛才不是還罵我天打雷劈不孝女嗎？現在就需要我這個蘇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