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天,難得迎來一日暖陽。
陽光灑在官道之上,被滿地積雪反照,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一頭白色的毛驢走在官道之上,上有一人手持書卷,慢悠悠的向著三川府走去。
難得天晴,今日入城的人較前些時日,要多上不少。
那看似漫步的白驢,快速的越過一個又一個的行人,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前方隱隱傳來一陣喧嘩和犬吠之聲,陳年才放下了手中書卷。
“讓開!讓開!”
“楊少出城降妖,閑雜人等回避!”
“汪!汪汪汪!”
“讓開!耽誤了楊少降妖,你們擔待得起嗎?”
隨著那陣陣喧嘩聲響起,一個十幾人組成的隊伍,逐漸出現在陳年的視野中。
“六兒,說了多少遍了,要低調!”
“你叫這么大聲,把那妖孽嚇跑了怎么辦?”
一聲聽起來頗為隨意的聲音響起:
“就算那妖孽聽不到,這冰天雪地的,萬一把人嚇到腳下一滑,有個三長兩短的,也是一樁罪孽不是。”
那聲音剛落,就聽到一聲諂媚的聲音響起:
“少爺教訓的是,少爺教訓的是,是小的多嘴。”
“該罰,該罰。”
說著陳年就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江湖人士,在自已臉上輕輕拍了一下。
那諂媚的模樣,與他一身修為和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他旁邊,是一輛鎏金雕花的奢華馬車,車廂以百年紫檀木為骨,外覆玄色綃紗,車轅上纏繞著華麗的金色錦緞。
四角懸著黃銅鑄就的鈴鐺,隨著馬車前行,發出陣陣清脆的鈴聲。
車前是四匹高大的白色駿馬,其上鞍韉同樣華麗無比,連那馬蹄鐵都是白銀所鑄,顯得異常浮夸。
“本少日后可是要成仙的人,壞了本少名聲,確實該罰。”
“去,方才被驚擾的百姓賠上十兩銀子。”
“記住了,一人十兩。”
“那錢就從你月俸里扣了。”
那六兒聞言,頓時哭喪起了一張臉。
出城這一路被驚擾的足足有數十人,一人十兩,他這月俸足足要少上一大半。
十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放在鄉下,都足以買上兩畝薄田了。
陳年看著那逐漸靠近的馬車,腳下輕輕一磕,那白驢腳下一停,往官道邊上讓了讓。
那馬車緩緩從他身邊走過,在路過之時,車廂之中突然傳出一聲驚異之聲:
“咦?停車!”
一聲令下,那馬車應聲而停,那六兒聞言,頓時湊了過去:
“少爺,有何吩咐?”
車廂之內傳出一聲嫌惡的聲音:
“你一邊去,別礙了本少爺的眼。”
那六兒訕訕讓到一旁,那馬車之中的楊少掀開窗簾,露出了一個腦袋。
他盯著陳年座下的白驢,眼中異彩連連,向著陳年問道:
“你這驢子可賣?價格好商量。”
陳年看著那探出的腦袋,淡淡一笑道:
“這驢子跟我甚久,倒沒想過要賣。”
那楊少聞言,對著陳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將窗簾一放道:
“嘁,不賣算了。”
“六兒,拿錢,五十兩。”
那六兒聞言,臉上表情一垮,回道:
“啊?少爺,這也要給啊?”
“讓你給,你就給,哪來那么多廢話?走了。”
陳年掂了掂手中的銀子,看著遠去的馬車,眼睛微微一瞇。
“成仙?有點意思。”
他搖搖頭,將銀子收起,這白來的錢,不要白不要。
“姓楊?看這做派,不像是本地人。”
三川府地方并不大,且相對偏僻,可養不出隨身帶著犬妖隨行的大少爺。
那馬車周圍環繞的十數只獵犬之中,足足有著三只氣息純凈的犬妖。
至于那馬車所去的方向,確實有一只作惡的小妖,不過在來的路上,已經被他順手所斬。
那楊大少,注定要空跑一趟了。
“第二個了...”
自從脫困之后,這已經是第二個疑似山門世家培養的選仙之人了。
這所謂的楊少,行為雖然浮夸無比,但身上的氣息相較于白家小姐,要凝實的多。
陳年定了定神,在驢背上輕輕一拍,再次向著三川府而去。
翻涌的陽氣洪爐之下,陰氣并不少見。
楊大少那毫無香火庇護的妖犬,在城中不過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狗。
以他的修為,失了那些動輒就要以人命祭煉的術法,在這城中可翻不起什么風浪。
否則,他也不會想著出城降妖。
浮夸有浮夸的好處,至少這一路之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楊大少在哪。
那城中隱藏的妖鬼邪祟,也不敢輕易與他為難,山門世家的手段,不是它們這種小妖小怪能夠扛得住的。
那楊少在這三川府呆了應該是有段時間了,至少那城門的差役沒敢在那十兩銀子上打什么主意。
入得城來,陳年第一時間,就進了三川府衙的案牘庫。
案牘庫中,陳年看著手中的各項資料,微微皺眉。
這里的記載與當初丹陽沒有什么區別,他并沒有看到自已想要知曉的東西。
似乎這九年來,外界的變化,并沒有影響到這座略顯偏僻的的州府。
不過他倒是意外的在其中找到了不少關于變婆的記載,幾乎每隔百年,就會出現一次,顯得極為規律。
“看來得想辦法,與那楊大少聊上一聊了。”
那楊大少的做派,明顯是某一個山門世家的嫡傳子弟,以他的身份,來這偏僻的小城,定然是有著自已的目的。
心中有了主意,陳年腳下一動,一步跨出,便直接來到了三川府社伯廟的大門處。
突然出現的身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那正在廟宇供桌之上享受香火供奉的社伯。
州府社伯廟,占地并不算小,香火極為旺盛。
那院外兩旁還設置了幾個草棚,棚內支了幾口大鍋,正在煮著熱氣騰騰的熱粥。
有不少乞兒貧戶正在排著隊伍,等著領上一碗。
而在那草棚的兩旁,還豎著兩個巨大的條幅,條幅之上用紅線繡著四個大字:
“楊少慈悲。”
陳年看著那兩個條幅,眉尖不由一挑。
“這《太微仙君功過格》他倒是記得清楚,不過這般養望之法,倒是少見。”
他在原地看了片刻,便隨著香客緩緩邁入廟宇之中。
在看到社伯雕像的那一瞬間,陳年眼睛微微一瞇,發現了一絲不對。
“嗯?”
這社伯,竟然是被圈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