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雖然是半下午時間，但澡堂子里仍然有不少老年人泡澡，這種人一般都是“澡膩子”，帶上飯盒，能從早上頭波水，泡到晚上升起星星。
熱水一泡，舒筋活血，再來壺茉莉花茶，里外涮一遍，那叫一個地道。
直到有兩個年輕人走進來，頓時吸引了幾個老大爺的目光，都進澡堂子了，還用浴巾裹那么嚴實，這一看就是外地人。
丁石頭確實有些拘束，拉了拉旁邊丁遠民的胳膊。
“遠民哥，他們為什么都看著咱倆？”
陸城大搖大擺的先走進池子里：“那是因為你們倆太招眼了，都進澡堂子了，還跟個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的。”
丁遠民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沒當這么多人面洗過澡！”
陸城沒再理會倆人，探著身子，一點點坐進滾燙的池子里，臉上表情極盡享受。
“嘶吼，舒坦…你們倆也快進來，在里面好幾天沒洗澡了吧，洗干凈好上路，晚上還有一班火車。”
進池子就得脫掉浴巾，丁石頭扭捏的不行，只感覺那些老大爺的目光，跟蚊子一樣叮在身上。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下進池子里的陸城身上。
“遠民哥，他那地方怎么跟驢玩意一樣。”
丁石頭掀開浴巾，再看看自己的，頓時有些自卑。
丁遠民讓他別那么多話，丁石頭深吸一口氣，扯開浴巾，閉上眼就往池子里下，可腳剛試探著沾下水，頓時被燙的拿出來。
“這，這是開水吧，褪豬毛呢？”
丁石頭一句褪豬毛，頓時惹得幾個老大爺哈哈大笑起來。
“小同志，外地來的吧，那你可要好好泡泡，體驗一下咱京城的澡堂子文化。”
“沒錯小同志，您今個兒舒舒坦坦的泡上倆小時，等你再出去，保管你走道都是輕飄兒的，舒坦著呢。”
丁遠民向大家點著頭，陸城雙臂搭在池沿上：“你們倆再不下來，只會被人當猴看。”
兩人也意識到這樣不行，大家都是爺們，反倒大大方方的沒人會在意，脫光了衣服，都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站在石沿上，終于下定決心，擺開架勢直接跳了進去。
陸城剛要阻止，可是已經晚了。
這澡池子的水溫長時間保持在四十多度，冷不丁的剛進來，得一點一點的往里下，先讓身體慢慢適應。
可兩人這樣直接跳下去，不出意外的，被燙的哇哇亂叫，連爬帶游的上了臺子。
這一幕，又把老大爺們逗的哈哈笑。
直到在幾個老大爺的現場教學下，才試探著下去小腿，慢慢適應。
陸城靠在池臺上，仰起頭看上面天花板凝成的小水珠。
“知道為什么帶你倆來泡澡嗎？”
丁石頭接過話說道：“那肯定是豪哥安排好的。”
陸城微微搖頭：“我這人喜歡敞亮點，只有在澡池子里，大家才能坦誠相見。”
丁石頭壓根沒聽懂，嘀咕道：“是夠坦誠的，都一絲不掛了。”
這就是陸城要的效果，大家誰也別藏著掖著。
丁遠民說道：“陸同志，你一定和我們豪哥談好了吧，那等我和石頭回去，就再帶來一批貨，你可要給我們行個方便啊。”
丁石頭在一旁點著頭：“嗯嗯，我們會給你好處的，到時候掙的錢給你分。”
陸城側臉看過去：“我說過，給你們行方便了嗎？”
聽到陸城的話，兩人一臉懵。
“陸同志，你不是和豪哥都聯系好了？現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對啊，你又請我們吃燒餅，又請我們泡澡，還給路費…”
陸城打斷道：“我做這些事，和你們嘴里說的那個豪哥，都沒有關系，我這有樁小生意，想找你們幫個忙。”
丁遠民一拍大腿：“這不還是合作嘛，沒偏題，我們豪哥講的就是合作，只要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查我們的貨物，剩下的你不用管，我們自有辦法倒騰到黑市去賣…”
陸城再次打斷道：“雖然你們倒騰的是生活用品，但目前政策不允許，不允許的事就叫違法，違法的事，我不會做的，這也是我的底線。
所以我奉勸你們兩個，投機倒把的事不要做，不然，我看見一次就抓你們一次。”
隨著陸城擺明態度，兩人簡直一頭霧水。
“那，那你說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你不愿意行方便，還談什么合作！”
看著兩人，陸城把自己的目的講了出來：“我想從你們那，協調點保暖用的棉手套、棉帽子賣，你們手里有貨嗎？提前說一句啊，我指得是正規的貨，能拿到批文的。”
原來是這樣的合作，這和投機倒把完全不是一回事。
見兩人沉默下來，陸城又問道：“怎么？是沒有這樣的貨，還是不愿合作？”
丁為民反應過來，趕緊說道：“貨倒是有，就是你這屬于什么合作方式？你這要了貨，是準備自己倒騰嗎？”
陸城拿掉身上的熱毛巾：“我有個朋友在京站廣場的小茶攤工作，想帶賣點保暖用品，茶攤是街道辦的集體單位，就算帶賣其他東西，來源也必須正規。”
聽完陸城的話，丁為民頓時一拍大腿，顯得激動壞了。
“原來是這么個合作法，那太好了，我們那也是正規企業。”
陸城樂了：“你們是正規企業？那還搞投機倒把！甭蒙我啊，我是要帶批文的，不然你們上不了火車。”
丁為民似是為村里企業終于找到出路一樣，激動的整個身子下到澡池子里，頓時被燙的又跳上去。
“陸同志，您是乘警，我哪敢騙你啊！”
“你不知道，我們村里社辦企業，冬天生產保暖品，棉鞋、棉手套、帽子，夏天生產塑料涼鞋…”
聽著丁為民激動的聲音，陸城心里滿是疑問。
既然有正經的社辦企業，現在全國統購統銷，根本沒必要走在法律邊緣，除非是這幾個人想自己撈點，才走了這條路。
丁為民很聰明，似知道陸城在想什么一樣，急忙解釋道。
“陸同志，你別亂想，我們這樣倒買倒賣也是沒辦法，逼不得已，你聽我跟你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