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里亂作一團。
靈云長公主也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拿回了封號,又進宮見到自己母親,卻遇上這么多糟心事。
甚至因為天子貴重,太醫院的太醫,都要緊著皇帝那邊先去。
確保太后勉強無恙,靈云又帶著宜寧往皇帝那邊趕。
在路上,她呵斥宜寧:“你聽到的閑話,莫不是與慧妃有關?”
“是。”宜寧低下了頭,“但女兒不是沒給皇外祖母說嘛,這也能怪到女兒頭上嗎?”
長公主有些生氣,但也知道怪不到宜寧頭上,只好怨恨那個慧妃。
身為妃子,竟敢大逆不道行刺帝王。
她的父母長輩宗親之眾的命,也都不要了嗎?
趕到重陽宮時,皇帝身邊的人已經把慧妃制伏了,其他太醫也正在給皇帝包扎治傷。
慧妃到底是高位妃嬪,還曾育了兩個皇子,雖然她行刺了皇帝,但侍衛們也不敢把她怎么樣。
還得等皇帝醒來再做處置。
只有靈云長公主,可以質問她。
靈云憤怒道:“陛下愛重你多年,讓你生兒育女,提拔你的母家,你怎可如此待他?放出那些流言,叫眾人猜疑陛下也就罷了,竟還刺殺他!慧妃,你的腦子被狗吃了嗎?”
慧妃聽到這話,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靈云一眼。
這一眼,叫靈云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記憶里那個溫柔沉靜的慧妃,做什么都胸有成竹的慧妃,竟然瘦成了如此模樣。
倘若不是這雙沒什么變化的眼睛,她幾乎都認不出對方。
不,這雙眼睛也變了。
不再是以往那樣溫柔平淡,反倒帶著死寂和仇恨!
她看著靈云長公主,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愛重我?愛重我的兒子嗎?”
慧妃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昏迷的皇帝,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我兒死在宮里那日,他連面都不露。若不是我放出那些話,他怎會踏進重華宮一步?”
“那真的是流言嗎?長公主雖久不在宮中,可陛下是什么樣的人,你們兄妹之間最了解不過了吧?”
“端王、興王和被外放的齊王,他又看重了哪個呢?哪個不是他害死的呢?”
靈云長公主心頭一跳,皺眉道:“你胡說什么?陛下怎會害自己的孩子?”
慧妃猛地抬頭,眼中迸出恨意:“那為何我兒監國之時,求見他多次,他卻避而不見?為何他明知恭王虎視眈眈,卻還要把興王推到明面上當靶子?為何他遲遲不立太子,非要讓幾個兒子斗得你死我活?”
她聲音漸漸拔高,近乎嘶啞:“他就是想看著我們母子死!就像當年他親手殺了元瑛太子一樣!他就是個冷血無情的畜生!”
“住口!”靈云長公主厲聲喝止,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元瑛之死,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慧妃怎么知道?
而且屋子里這么多人,她怎能如此胡說八道!
若是被傳出去……
長公主連忙叫人去堵慧妃的嘴。
慧妃卻不管不顧,繼續冷笑道:“我今日來,就是要告訴他,他這樣的人渣不得好死!他不是喜歡看兒子們自相殘殺嗎?那就讓他等著看自己的下場!”
話音未落,她突然推開撲過來的宮人,從袖中抽出一把剪刀。
在眾人驚呼聲中,猛地刺向自己的咽喉。
鮮血噴濺而出,慧妃直直倒下,眼中卻帶著解脫般的快意。
靈云長公主驚得后退一步,臉色煞白。
鮮血濺了她一身,很快又在慧妃身下彌漫開來。
靈云又忍不住往后直直退去,直到床邊,看到昏迷中的皇帝突然睜開了眼。
慧妃那些話,顯然也被皇帝聽到了。
哪怕這會兒重傷未愈,臉色極其蒼白,皇帝卻仍然掙扎著,指著慧妃的尸體罵道:“賤人!竟敢行刺朕!”
慧妃枯瘦,尸體也縮成一團,可皇帝的眼中沒有絲毫動容,只有滔天的怒火。
靈云長公主在皇帝的怒火中回了神,她第一時間把宜寧拉到身后,免得叫她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隨后,一回頭,便看到皇帝猛地坐起身。
他不顧胸口傷口滲血,厲聲喝道:“傳旨!慧妃大逆不道,貶為庶人,尸身扔去亂葬崗!其母族九族,盡誅!”
靈云長公主心頭一震,忍不住上前一步:“皇兄,慧妃已死,何必再牽連無辜……”
“閉嘴!”皇帝怒目而視,“她咒朕死的時候,你怎么不攔著?”
靈云被罵得啞口無言。
宜寧見狀,連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母親,皇外祖母還病著……”
靈云長公主深吸一口氣,沒再說什么。
皇帝又對著慧妃罵了一通,甚至將遲遲趕來的其他妃子都罵了一遍,才算消停。
靈云長公主心中疲憊,見皇帝重新躺下,便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低頭道:“皇兄好好養傷,臣妹告退。”
說完,她轉身快步離開,背影僵硬而倉皇。
回到慈寧宮,太后仍在昏睡。
靈云長公主坐在床邊,腦中不斷回響著慧妃臨死前的詛咒,只覺得渾身發冷。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皇帝為了扳倒趙青蘅,連親生兒子都能舍棄。
如今為了權力,犧牲幾個兒子又算什么?
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也會犧牲掉她這個親妹妹,宜寧這個外甥女呢?
畢竟威遠侯在時,皇兄為了安撫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這個念頭一生,便如毒蛇般纏繞在靈云心頭,揮之不去。
……
翟宛靈也沒想到,自己還沒動手,皇帝竟然就受傷了。
不過受傷也好,她正好能借此接近對方。
只是這開始的幾日,獻殷勤的妃嬪不少,翟宛靈就沒有去探望皇帝。
直到她將藥材集齊了,又想法子弄成粉末,萬事俱備,才終于出了趟門。
沒有去看皇帝,反而先去觸怒了陳貴妃,挨了陳貴妃一巴掌。
然后翟宛靈頂著這一巴掌,尋到了皇帝面前。
她往門口一站,寶忠就呆了:“姮妃娘娘這是?”
翟宛靈語氣清冷而疏離:“來看望陛下,你瞧不出來嗎?”
寶忠看著她空空如也的手,苦笑一聲:“陛下什么人都不想見,更何況,娘娘您這什么都沒帶啊!”
翟宛靈道:“我人來不就行了?”
寶忠無奈,只得進去稟報皇帝。
誰知,什么人都不見的皇帝,還真召見了翟宛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