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江潯帶著沈明姝去了一趟江宅。
一大早上就坐上車,不知坐了多久,江潯在處理公務,沈明姝越坐越犯迷糊,就在她懷疑是不是要開出國的時候,車子終于停了。
沈明姝一躍下車,撲面而來的空氣清冽安靜,面前是一座恢弘的江南園林,白墻灰瓦、飛檐翹角,曲廊回轉。
江家有著深厚的底蘊,這個老宅是從祖輩傳下來的。
江潯摟著沈明姝的腰往前走,不加掩飾的親密。
一路走進去,遇見的女傭都規規矩矩地屈膝問好,“大少爺?!?/p>
聲音輕,卻帶著舊時大家里才有的端方。
沈明姝有好多次懷疑自已是不是穿越了,穿越到某個古代的世家。
主院里,他們見到了江父與江夫人。
江父穿著一身熨帖的中山裝,身姿筆挺,神情頗為嚴肅,坐在上位時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江夫人則身著墨綠緞面旗袍,發髻精致,眉眼柔和,是典型的江南風韻美人。
江潯顯然遺傳了他們最好的部分,既有他父親的清冷凌厲,又有母親的從容優雅。
正廳中除了江父與江夫人,還有不少面生的長輩,看樣子應是江家的親戚。
江夫人是個極和善的人,一見到沈明姝便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眼角細紋柔和。
“你來之前,阿潯已經都跟我們說過了?!苯蛉藴芈暤?,“你們的婚事,我們是百分百贊成的。”
她側身從女傭托盤里取過一個錦盒,打開,里面是一只通透的翡翠鐲子,沈明姝即使不懂翡翠,卻也能感受到這鐲子價值傾城。
這,這江潯來之前沒說過啊。
她抿緊唇,想著怎么回答,江夫人已經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戴上,“收著吧,這是我當年我嫁進來的時候,老夫人給我的,現在是你的了?!?/p>
沈明姝沒有推辭,甜笑著道謝。
江夫人握著她的手,越看越滿意。
明明是第一次見,不知為何,會這么喜歡這個女孩子,或許這就是投緣吧。
晚餐也是在江宅吃的。擺了滿滿兩大桌,江家老廚子做的全是私房菜,味道清淡卻回味無窮。飯后,長輩們拉著沈明姝說話,江潯坐在她身旁,偶爾替她剝一顆荔枝。
一直到夜色沉沉,月亮掛在紫藤架上,他們才起身告辭。
車子重新駛上山路時,沈明姝還沉浸在剛才的熱鬧里,腦袋靠在江潯肩上,“我們為什么不在這里住一晚呀?”
“你忘了?明天中午你約了林總吃飯,談聯名第二季的事?!?/p>
“???”沈明姝撓了撓臉,她確實忘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忽然反應過來,“我的行程我都交給小玉管的啊。”
“你每月的行程,我這里都會同步一份?!?/p>
沈明姝每次工作起來或者玩嗨了,就會把時間忘得一干二凈,他早就習慣替她兜底。
“那多不好意思啊?!彼f著,胳膊已經順勢攀上他的脖子,甜聲撒嬌道。
“我看你可一點沒有不好意思。”江潯捏了捏她的小臉。
沈明姝被戳穿也不生氣,朝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真的很不好意思啊,你看我這不是立刻給了謝禮嗎?”
“江潯哥哥你最好了,你是最好最好的?!?/p>
相處這么久,對于江潯的照顧,早已經從一開始別扭,到現在完全習慣。
江潯被她哄的沒脾氣,大手捏著她的小臉,用力親了一口,沈明姝卻被親得笑起來了,漂亮的眼睛彎起。
車子平穩地滑進夜色,山道兩旁的路燈一盞盞掠過。
沈明姝窩在江潯懷里嘀嘀咕咕,“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們家呢,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怎么不一樣?”他玩著沈明姝的頭發,溫聲問道。
“我原本以為,像你們這樣的大家族,一定是冰冷嚴肅,不近人情的,要么就是波詭云譎,勾心斗角?!?/p>
“成語會的不少?!苯瓭」室舛核?/p>
沈明姝朝他哼哼了兩聲,他才開始解釋,“我們家的氛圍一直都是這樣,談不上多親近,更多的是相敬如賓,不會插手對方的事,各自發展,過年記得回家吃飯就行。”
“你還記得我高中是在德國讀的嗎?”
沈明姝點頭,“嗯,你說過?!?/p>
“那時候我提了一句,父母只問了我一句想清楚沒有,第二天就讓我走了?!苯瓭÷曇艉艿?,“放眼整個圈子,像我這樣能完全自已拿主意的孩子,其實不多。更多的人,從出生到結婚,連選哪所學校、跟誰訂婚,都是家里一手包辦?!?/p>
沈明姝安靜了幾秒,抬頭看他,眼里有細碎的光,“原來是這樣,那其實挺好的?!?/p>
莫名地,知道他在遇見她之前過得也很好,也讓她心底騰升出一種由衷的滿足和喜悅。
“嗯,”江潯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旋,聲音低得近乎氣音,“是很好?!?/p>
他停頓了一瞬,“不過以后會更好?!?/p>
沈明姝眨眨眼,他已經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語氣篤定又溫柔。
“因為我們也會有自已的小家?!?/p>
“到時候,家里什么樣子,都由我們說的算?!?/p>
車窗外的山影漸漸被城市的燈火取代,男人的俊美的臉被照得忽明忽滅,沈明姝覺得眼睛忽然變得酸酸的,有想哭的沖動。
她把小腦袋埋在江潯懷里,用力點了點頭。
沈明姝閉上眼,聽見他心跳一下一下,穩而有力。
她知道,從此以后,她的一切都會被這個懷抱穩穩接住。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江潯和沈明姝的第一次婚禮是在A市舉辦的,辦得熱鬧又體面,幾乎掀翻半座城。
那天沈明姝穿著中式禮服,鳳冠霞幃。
第二場婚禮,只有他們兩個人。
飛機落地后,他們開著一輛老式的深綠色捷豹,一路向西,駛進科茨沃爾德的心臟。
窗外是連綿的丘陵,草色濃得像要溢出來,遠處羊群慢悠悠滾下山坡,像一團團被風吹散的云。路邊開滿了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白得輕飄飄的。
教堂在山坡盡頭,灰石砌了六百年,墻縫里爬滿常春藤。
六月傍晚的風從彩繪玻璃外吹進來。
沈明姝站在古老橡木門后,手里攥著一束奶油白與淺粉的繡球,緊張得指尖發涼。
門被緩緩推開的一瞬,風琴聲轟然響起。
低沉又莊重。
仿佛整個夏天都在為這一刻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