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其實也知道,汴州這地,不適合長久的防守,可處在他如今的境地,他卻只有堅守汴州一條路。
汴州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夏朝時,國君杼曾遷都至汴州附近,史稱“老丘”。
到了春秋時期,為了爭霸中原,開疆拓土,鄭莊公在位于國土邊陲之地,修筑了一座規模超過國都的儲糧倉城,取“啟拓封疆”之意,將這里定名為啟封。
再之后,戰國七雄之一魏國的君主魏惠王將都城從安邑遷往啟封,并更名大梁。
隨之,大梁城得到了快速發展,引黃河水灌溉周邊的田地,并疏通了黃河與淮河間的主要水道,便利了水運交通。
到了戰國末期,嬴政遣大將王賁攻打魏國,包圍了大梁,此時,魏軍堅守城池,秦軍多次強攻,皆無功而返,由此可見,大梁城之堅固。
王賁觀察城外地形,發現大梁建在一片洼地上,就挖掘人工渠,引黃河,鴻溝之水灌城,奔騰的河水在城外泛濫數月,夯土制成的城墻被浸泡后坍塌,秦軍涌入城中,魏國滅亡。
至漢景帝劉啟即位后,因避其名諱,改“啟”為“開”,易名“開封”,這就是其名的由來。
南北朝時期,昔日臨城的鴻溝已更名為汴水,開封城因此得名汴州。
到了隋朝,汴水成為貫通中國南北的大運河主干之一,即通濟渠,由于開封位于運河要沖,毗鄰東都洛陽,遂成水運交通樞紐。
從老丘,啟封,再到大梁,汴州,一次次將不同的名字疊加在同一個開封之上,而古老的民謠,開封城,城摞城,地上城一座,地下城幾層。
而從隋唐之后,歷朝歷代便不再定都長安,特別是五代至宋,北方王朝的定都首選,皆是汴州,這其中自然是時人無奈的選擇。
國都,作為王朝的神經中樞,從傳統來看,首選之地,自然是長安,長安的地位不言而喻,四塞之國,披山帶渭,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可此時的長安城經歷了多次的戰亂,宮室城池凋敝,從經濟角度看不具備建都價值,這并不僅僅是因為宮城的問題,更多的關中之地,已嚴重不足以供一國之都的所需。
對于朱溫而言,汴州已經是自已治下,最大,最富庶之城,人口繁密,水運發達,幾乎軍中諸將的家眷皆在此城。
這座城,對朱溫,那就是命脈一樣的存在,如果汴州丟了,他就算能逃離此處,他恐怕也難以再東山再起。
他可不是黃巢,流寇之風,終究難成大事。
朱溫死守汴州,他要賭的,就是陳從進終究是撐不住綿延上千里的糧道,即便是陳從進以水運來減少人力,只是中途轉運,依然是有所損耗。
況且,就算陳從進短時間內可以堅持,但是,朱溫認為,陳從進能在魏州堅持半年,可到了汴州,卻未必能再堅持半年。
等到陳從進無奈而退兵之際,那時候楊行密,趙德諲的援兵,也差不多抵達,屆時,朱溫再合兵一擊,大勝,亦不遠矣!
…………
景福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陳從進大舉南下,前鋒接連攻克靈昌,匡縣,兵鋒直指封丘,到這個時候,陳從進已經距離汴州非常近了。
同時,差不多在同一時間里,高文集也攻取了滎澤,進圍鄭州,只要攻下鄭州,高文集便可進取陽武,與陳從進主力會師,攻取鄭州,是為了糧道不受朱友恭的威脅。
高文集聚兵鄭州城下,當即大造器械,同時征臨近之鄉人,用以填平壕溝,鄭州諸縣,鄉,也是土寨遍地。
高文集在面對這些土寨時,沒有命人強攻,而是先禮后兵,按土寨規模,人口,田地數量等,進行十丁抽三。
可以說,高文集的舉動,很符合時代武人的特征,就地征兵,征糧,答應的,則秋毫無犯,不答應的,則挑幾個刺頭土寨,盡數剿滅。
當然,這要看和什么人相比,如果是和孫儒,李罕之這等人比起來,那高文集這個行為,就跟圣人差不多了。
只是,無論是誰,圍攻堅城,總是需要民夫,丁壯的,區別只在于,這個民夫,是出自于自已的后方,還是出自于敵手。
而在高文集麾下臨時調用的李旋化,此時已經有了自已的想法,作為臨時調用,且是大王妻族的李旋化,高文集與其相處的并不算好。
這并不是說高文集和李旋化之間有矛盾,而是高文集在平素里,沒什么大事,那都不愿意讓李旋化干活,弄的李旋化心中,很不爽利。
于是,在圍困鄭州后,李旋化主動表示,希望能出動驍騎軍,襲擾汴州。
高文集仔細一想,覺得應該沒什么危險,汴軍騎兵數量不多,況且,朱全忠聞名的就是步軍野戰之力,騎兵并不怎么出名。
于是,高文集欣然同意了李旋化的請求,把驍騎軍撒了出去。
當高文集大軍兵圍鄭州后,圍三缺一,大肆打造器械,同時,搜羅丁壯六千余人,并驅丁壯以填壕。
剛開始的時候,鄭州城上,僅以弓弩驅之,來回幾趟后,民夫就有了經驗,知道怎么跑,受到傷害是最小的。
且有盾牌的庇護,其實民夫的傷亡數并不是很多,然而,等到壕溝漸平之際,朱友恭于即令部下趁機突襲。
五十余騎直撲填壕民夫,刀光劈砍間,民夫紛紛倒地,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當然,只有五十來人,實際上造成的傷亡是不高的,但這群民夫,本就沒什么士氣,被這么一折騰,那跑的是到處都是。
負責填壕的崔文定,見狀大驚失色,急令部下上前馳援,不過,這些突襲騎兵可謂是見好就收,在選武軍援兵抵達之際,便疾馳而退回甕城。
清點之后,死于此亂的民夫不過百余人,但是失蹤的卻是有四百余人,這可把崔文定氣的夠嗆,在優勢兵力下,朱友恭竟然還敢出城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