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段氏集團繁復的交接與初步重組。
書儀帶著邢野,回到了那棟她自幼長大的房子——
段家別墅。
這棟位于京市核心地段、鬧中取靜的三層歐式別墅,當年購入時,段磊雖已嶄露頭角,但以他當時的財力,尚不足以輕松拿下。
真正支付了絕大部分款項的,是書儀的母親。
車子駛入院落,鐵藝大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
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門廊下,看見書儀下車,眼圈瞬間就紅了:
“小姐……您回來了。”
書儀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客廳里,安晴局促不安地站著。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居家服,雙手無意識地交握在身前,臉色有些發白。
看見書儀進來,她的眼神瑟縮了一下。
她是段磊的初戀。
當年段磊為了事業,選擇了家世顯赫的書儀母親,與她分手。
安晴一直認為自已愛的是段磊這個人,她也知道自已的存在對書儀的母親是一種傷害,但她總告訴自已——
段磊愛的是她,她也愛段磊,他們只是錯過了時機。
在書儀的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她謹小慎微,極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她加入這個家,是在書儀母親死后,她一直安慰自已,她沒有錯。
來到這個家后,她也總是叮囑段意雪要讓著書儀,哪怕心里并不完全情愿。
直到兩年前。
書儀因感情用事屢屢犯錯,最終被段磊一怒之下趕出家門。
她才覺得自已和女兒終于可以在這個家里真正地“存在”了。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短短時間,一切天翻地覆。
現在。
段氏易主,這棟房子,乃至這個家,名義上和法律上,都已經歸屬書儀。
她害怕,發自內心地害怕。
害怕書儀會報復她們母女,奪走她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段磊。
“書、書儀……你……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書儀的目光沒有在安晴身上停留。
她徑直走到客廳中央的主沙發前,姿態從容地落座。
“段磊和段意雪呢?”
安晴被她無視的態度刺了一下,更加不安,聲音也更低了:
“你爸爸……他有事出去了。小雪她……她這些天精神不太好,醫生開了些幫助睡眠的藥,在樓上睡覺。”
書儀點了點頭。
她轉向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周伯,帶幾個人,把別墅里屬于她們母女倆的所有個人物品,全部收拾打包好。等段意雪醒了,讓她們直接離開。”
“然后,把段磊的東西也單獨整理出來,放到別墅大門外。他回來后,不準他進家門,讓他拿著東西,直接走。”
命令清晰,干脆,沒有一絲轉圜余地。
安晴徹底愣住了,仿佛沒聽懂她在說什么。
幾秒鐘后,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更白。
“書儀!你、你不能這么做!段磊……段磊怎么說也是你爸爸!小雪……她是你有血緣關系的親姐姐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因為你媽媽的事恨我,我可以走,我馬上就走!但你不能……你不能對你最親的人做出這么殘忍的事啊!”
她試圖用親情和道德來捆綁,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邢野就坐在書儀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姿態閑散。
他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
他來,只是不想書儀一個人。
所以跟著書儀坐下后,也只是低著頭,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書儀擱在他腿上的手。
直到安晴那番帶著哭腔的指責落下,他才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
掃了安晴一眼,那眼神涼薄的,像是在看一個自說自話的蠢貨。
“你搞錯了。”
“她最親的人,只有我。”
“段磊,兩年前已經親口把書儀趕出段家,登報聲明斷絕關系的是他。”
“至于段意雪這個‘姐姐’……”
他嗤笑一聲。
“這兩年書儀為什么會變成那副鬼樣子,她這個‘好姐姐’在里面‘功不可沒’,她自已心里最清楚。”
“所以,別tm給自已臉上貼金,親人?配嗎?”
而幾人都沒注意到二樓樓梯口。
段意雪醒了。
她原本只是昏沉地起身,想去樓下倒杯水。
卻在樓梯轉角處,清晰地聽到了下面傳來的每一句話——
尤其是邢野那句——
“書儀這兩年為什么會變成那副鬼樣子,她這個‘好姐姐’在里面‘功不可沒’……”
這句話燙穿了段意雪本就搖搖欲墜的神經。
她渾身一顫,扶著欄桿的手指猛地收緊,骨節發白。
“書儀!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一聲尖利到變調的嘶吼從樓梯上傳來,帶著崩潰邊緣的癲狂。
安晴抬頭。
看見女兒形容憔悴,披散著頭發,眼神渙散又銳利,正踉蹌著從樓上沖下來。
段意雪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猛地沖到了書儀面前。
伸手死死攥住了書儀的肩膀,瘋狂地搖晃著她的身體。
“是不是你!011離開我的身體,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邢野的眼神瞬間結冰,周身戾氣驟起。
幾乎立刻就要動手將段意雪掀飛出去。
但書儀微微偏頭,一個極淡的眼神止住了他。
她平靜地坐著,任由段意雪失控地搖晃。
段意雪在連番打擊下,事業、愛情、家庭全面崩盤。
依附于她、依靠吸取氣運為生的非法系統011被迫醒過來,在能量徹底耗盡前,孤注一擲地將這兩年間從書儀身上掠奪、以及通過段意雪“成功”所積累的所有氣運,一股腦地反向灌注回了段意雪體內。
那一刻,段意雪感覺自已仿佛被幸運之神擁抱。
頭腦清明,渾身充滿了無所不能的力量感,甚至短暫地產生了能立刻翻盤的錯覺。
然而,那感覺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
就像回光返照。
011在她腦海中發出最后一聲尖銳的、意義不明的電子悲鳴,隨即徹底消失,無影無蹤。
與之一起消失的,是虛假的、洶涌的氣運,以及她被強行提振的精氣神。
空虛、疲憊、以及更深重的、仿佛被掏空一切的絕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此刻。
在書儀仿佛能洞悉一切、卻又漠然至極的眼眸注視下。
段意雪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段家大小姐,只是一個被剝去所有偽裝、一無所有、連“系統”這個最后秘密都暴露在敵人面前的失敗者。
書儀在對方瀕臨渙散的瞳孔注視中,極輕,卻無比清晰地,點了一下頭。
是的,我知道。
段意雪僵住。
她攥著書儀肩膀的手,力道一點點松懈,最終無力地滑落。
她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書儀。
一秒。
兩秒。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里滾落。
“書儀……”
“為什么……為什么我永遠……什么都比不過你……”
書儀看著她這副模樣,腦海中卻突兀地閃過很久以前的畫面。
那是段意雪九歲的時候,被段磊正式接回這棟別墅。
她的眼神里沒有初來乍到的怯懦,反而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強行壓抑卻依舊泄露的……貪婪與不甘。
里面寫滿了想要占有、想要取代的野心。
從那一刻起,書儀就知道,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和她的母親安晴一樣,是入侵者,是破壞了她原本完整家庭的元兇。
她從未將段意雪視為家人,反而在之后的成長歲月里,有意無意地,用自已與生俱來的優勢——
父親表面的重視、更優渥的資源、更輕松取得的成功,更聰明的頭腦——
一次次刺激、撩撥、滋養著段意雪心底那顆名為“不甘”的毒種。
她要的,就是看著這母女倆的欲望和野心瘋狂滋長。
看著她們以為自已即將觸碰到天堂,然后再親手將她們推下去。
得到一切,再失去一切,從云端跌入泥沼,這才是對貪婪者最殘酷的懲罰。
段意雪這些年來近乎偏執地要和她比較、競爭,日益膨脹的嫉妒和不甘,很多都是書儀經年累月、潛移默化“喂養”出來的。
她知道。
“為什么比不過?”
書儀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她雙手抬起,握住了段意雪的肩膀。
她迫使失魂落魄的段意雪轉過身,面向安晴。
“從你從你這個當小三的母親肚子里出來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比不過。”
她微微用力,讓段意雪渙散的視線,聚焦在安晴身上。
“如果要恨,你最該恨的人——”
“是她。安晴。你的,母親。”
“砰。”
安晴仿佛被這句話徹底抽走了最后一絲支撐。
身體一軟,癱倒在地。